[長篇] 慢板玫瑰 2-3

2-3 見到高毓伶的時候，她的模樣他幾乎認不出來。 病床上，高毓伶安靜地躺著，蒼白的臉龐幾乎沒有一絲血色，原本豐潤的面頰如今凹陷， 顯得輪廓更加銳利。眼窩深陷，皮膚鬆弛，顯現出一種不符合她年齡的滄桑，唇邊因乾燥 而微微起皮，嘴唇輕輕閉合，呼吸微弱。 她本不是特別漂亮的長相，但至少也稱得上是清秀，如今她的身體瘦削得幾乎只剩下骨骼 的形狀，覆蓋在薄薄的被子下顯得異常單薄。 她的頭髮幾乎全光，手臂上佈滿青紫的針孔痕跡，瘦長的手指蜷縮，手背上插著輸液的針 管，透明的液體緩慢地順著點滴管滴入她的身體，胸口貼著心電監護的電極片，線纜延伸 到一旁的儀器上，螢幕上跳動著曲線，伴隨著儀器發出的有節奏的嗶嗶聲。 他終於知道電話中她說話為什麼這麼奇怪了，高毓伶的鼻子與嘴部連接著氧氣管，隨著她 每一次微弱的吸氣吐氣，氧氣泡泡在管道中不斷上升，因為氣流和鼻音，聲音才會聽起來 那麼含糊不清。 這間單人病房內充斥著一種淡淡的藥水與消毒劑的氣味，讓人感到窒息的壓抑，與他記憶 中那個氣質清秀、笑容溫婉的形象相比，此刻的她就像另一個人。 吳子勝關上了門卻也只能呆立在原地，久久不敢靠近。 他心中仍抱著一絲僥倖，希望那通電話中聽到的事情不是真的，但這份期待隨著時間的推 移，隨著他走進病房中的舉動，一點點地破碎。 「抱歉。」高毓伶見到他這樣的表情，似乎一點也不意外。「如果不是真的到最後一步… …我也不想麻煩你……」 那年他們分手之後，高毓伶發現自己懷孕了。 原本她應該要打掉孩子，但是她卻心軟了，因為父母早逝，對於美好家庭一直有個缺憾的 關係，她突然很想留下這個小生命，不是為了誰的愛情結晶，只是想與自己的孩子相依為 命，於是，她在隱瞞他的狀況下生下了這個兒子。 「妳……就沒有想過通知我？」 聞言高毓伶苦笑，「你不會想要小孩的。」 吳子勝沒有回答，他的確從來沒有想要小孩，他的成名來得太晚，一切來之不易，他只想 把握每分每秒在工作上，得到更多的錢與名聲。 高毓伶的家境普通，父母都已經過世，只有一個幼年照顧過她的姑姑，現在已經是八十好 幾，住在照護中心。而兩年前高毓伶突然得到的癌症，已經耗盡了她所有的積蓄，又加上 沒有任何親人願意收留孩子，如果吳子勝不願意，她就只能將孩子送到社會局去領養。 「她叫高以沐。」她給了吳子勝手機，上面滿滿都是兒子的照片，男孩個子瘦小，稚氣的 笑容可掬。 吳子勝卻是怔怔的翻看著孩子的照片，一語不發。 「我求求你不要拋棄這個孩子……不要讓他去社會局……讓他一個親人都沒有……好嗎？ 」 吳子勝沒有回答，只是表情鐵青的坐下。 「我不是在請求你……你要是不願意，我就會去找記者，把這件事情曝光，到時候不管是 親子鑑定還是什麼都可以，就算讓你身敗名裂我也不在乎，到最後你不想認這個孩子也得 認。」高毓伶語氣一凜，竟變成了威脅。 「……」吳子勝抬眼，冰冷的眼神對上高毓伶紅通通的眼睛與顫抖的下頷，但這時門被打 開，一個孩子走進了病房中，走上前去。 「媽媽……」小男孩比起照片看起來個子更小，說話的語氣囁嚅，有點膽小的模樣，「我 沒有買到妳想要的那個膠帶……」 「沒關係，寶貝，等等看護阿姨來了，我讓她陪你去……」高毓伶溫柔笑道，「來，打招 呼，這是吳叔叔。」 「吳叔叔您好。」男孩很有禮貌。 「你好……」吳子勝看著兩人親密的互動，怔忡無語。 孩子很孝順也很懂事，不停對母親噓寒問暖，而高毓伶即使病重，也勉強支起精神帶著微 笑，詢問孩子的功課與生活，待了十幾分鐘後，吳子勝只能黯然離開。 他明白高毓伶並不是真的想要威脅他，她只是個想要為孩子爭取到最好未來的母親，但是 他實在不知道怎麼跟一個陌生的孩子相處。 他想逃避，但是現實狀況恐怕已經不允許他逃避，他在車上獨自待了一個多小時，這才打 了通電話給經紀人。 ＊＊＊ ＊＊＊ ＊＊＊ ＊＊＊ -- 一朵有點腐爛的花。 https://www.penana.com/user/15269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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