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 最後一隻蟑螂（上）

小米從來沒想過，自己有一天能夠過上沒有蟑螂的生活。 以前，每當夜晚降臨，她都得小心翼翼地走進廚房，生怕從角落裡突然竄出一隻觸角顫動的黑影。她最害怕的是那種會飛的蟑螂，當牠們在空中亂竄的時候，她簡直能嚇得當場昏過去。 但最近半年來，蟑螂彷彿從她的世界裡消失了。 廚房裡不再有牠們快速竄動的身影，地板上也沒有那種詭異的細長觸鬚。她的生活變得前所未有的乾淨，連夜晚倒水的時候都不用再提心吊膽。 一開始，她還以為是自己買的殺蟲劑太有效，或者是哪位鄰居請了滅蟲公司，影響到了整棟大樓。但隨著時間過去，她開始隱隱覺得有些不對勁——不只是她的家，整個城市裡似乎都沒有人見過蟑螂了。 這件事讓她感到無比輕鬆，甚至有一種莫名的成就感，彷彿她的恐懼終於被徹底消滅了。 她怎麼也沒想到，這樣的「幸福」，會是一場災難的開端。 幾個月後，小米發現了一件奇怪的事——城市裡的鳥變少了。 以前，每天早晨，她都能聽到窗外麻雀吱吱喳喳的叫聲，可最近一段時間，這些聲音變得愈來愈稀薄。她下班時經過公園，發現樹枝上空空如也，連一隻鴿子都看不到。 她的朋友阿哲是個生態研究員，當她在聚會上提起這件事時，阿哲的臉色變得有些凝重。 「不只是鳥，很多昆蟲和小型生物的數量都在下降。」他低聲說，「你有沒有發現，蚊子也變少了？」 小米一愣，回想起來，好像真的是這樣。往年夏天，她的手臂總是會被蚊子叮滿紅點，但今年卻少得可憐，甚至可以說，幾乎沒有。 「這是好事吧？」她笑了笑，「我們終於不用被蚊子煩了。」 「不，這不是好事。」阿哲搖了搖頭，表情異常嚴肅，「食物鏈正在崩壞。」 小米本來以為這只是一場朋友間的閒聊，但隨著時間過去，她開始親眼目睹這場異變帶來的影響。 某天，她去超市買菜，發現貨架上的肉類變少了，價格飆漲。蔬菜區的供應也變得不穩定，許多綠葉菜看起來乾枯發黃。 新聞開始報導，各地的魚群數量驟減，海鳥成群餓死，農田害蟲失控，因為沒有足夠的掠食者控制它們。而森林裡的動物也出現異常，許多原本豐富的生態區變得寂靜無聲，動物們像是突然間集體消失了一樣。 直到這時，科學家們才終於發現——蟑螂，已經滅絕了。 牠們這種讓人厭惡的生物，其實是食物鏈裡的重要環節。牠們是許多小型掠食者的食物來源，從鳥類、蜥蜴、青蛙，到某些小型哺乳動物，牠們都仰賴蟑螂維持族群數量。而現在，這些物種全都失去了牠們的主要食物來源，紛紛開始餓死。 小型掠食者的滅絕影響到了更高層的食物鏈，最終導致整個生態系統的連鎖崩潰。 人類，站在這條鏈的頂端，終究無法倖免。 半年後，食物危機席捲全球。 野生動物大量減少，農作物因為害蟲氾濫而收成不足，海洋生物的消失讓漁業崩潰。大城市的超市貨架變得空空蕩蕩，人們開始恐慌搶購僅存的糧食。 饑荒席捲了整個世界。 沒有人想到，一個小小的物種消失，竟然會帶來如此毀滅性的影響。 小米站在自家陽台上，看著空無一鳥的天空，心裡湧起一種詭異的懷念——她懷念那些曾經讓她害怕不已的夜晚，懷念廚房裡突如其來的黑影，甚至懷念那些飛過她頭頂、讓她尖叫逃跑的蟑螂。 她這才明白——「比蟑螂存在更可怕的，是牠們不再存在。」 世界因為牠們的消失，正走向毀滅。 而這場災難，已經無法挽回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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