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 那一天，凱道

"2016年12月10日 中午12:30分" 明明已經是冬天，今天的氣溫卻異常的熱，我站在台大捷運站1號出口，越想，越覺得不對 勁。 「哈囉，美女，需要彩虹旗嗎？」一個頭上綁著彩紅頭巾的男生，滿腔熱情的遞了一支旗 子到我面前。 我尷尬的笑了笑，搖搖手示意不需要。 「還是妳要貼紙？我這邊有很多哦…看妳要哪一種…」 「真的不用了，謝謝。」我趕緊走到一旁，哎，這已經是第幾個了呀？ 該死的阿志，待會一定要好好跟他問個清楚。 「嗨嗨，寶貝，讓妳久等了。」阿志笑吟吟的朝著我快步跑了過來，一如往常的勾住我的 手臂。 「喂，你給我好好解釋一下這是什麼情況？」我皺眉，「你不是說凱道有什麼免費的音樂 會？」 「對呀。」 「那這裡為什麼那麼多…你的同類？」 阿志是我的大學同班同學，也是個已出櫃的Gay，長的比我還秀氣，我們之間的關係就像姐 妹一樣。 從一出站到現在，我就已經看到不少勾肩搭背的同志情侶，再加上人手一支彩虹旗，跟不 時會看到的、寫著"婚姻平權"的標語，我就大略猜到現在凱道大概是有舉辦什麼同志遊行 之類的活動。 「蛤～妳不知道嗎？」阿志拍了一下我的肩膀，「這音樂會的重點就是～婚姻平權啊！喂 ，妳很誇張耶，FB大家都在瘋傳，還有四X貓洗地板的新聞妳沒看嗎？」 我心裡暗暗的翻了翻白眼，我這個異性戀女生，沒必要關注這些吧？ 阿志笑道，「啊妳什麼都不知道，我約了妳就來唷？」 我瞪了他一眼，「誰知道，你又沒講，你只有說有免費的音樂會，叫我陪你來。」 「吼唷，好啦，那如果妳知道是跟同志有關的，妳就不會來了嗎？」 「是也…不至於啦…我又不排斥。」 「好啦我的寶貝，知道妳最好了～」阿志勾著我的手，一臉興奮的說，「妳看活動還沒開 始就這麼多人了，我們走吧。」 哎，我暗自嘆氣，從以前到現在，我就是拿阿志這傢伙沒轍。 一路上，阿志拿了一大堆的彩虹旗跟貼紙，然後硬是塞了一支旗子給我，說拿在手上比較 有參加遊行的感覺，我也只好聽從他的話。 我望著四周，忍不住喃喃自語，「真是奇怪…」 「什麼？」 「就是啊你看。」我指著前面一對夫妻，一人一手中間牽著一個小男孩，三人身上也是掛 滿了跟彩虹相關的裝飾，小男孩熱烈的搖著彩虹旗，看起來一臉興奮。「他們不是異性戀 家庭嗎？怎麼也會來這種活動？」 「來支持我們的呀，真是感動～」阿志笑了笑道，「拜託，誰說只有同性戀支持這個法案 ？只要我們是民主法治的先進國家，這個法案就是勢在必行的好嗎？」 「我知道，但我的意思是說，為什麼那麼多異性戀要出來替同性戀說話呢，明明就不是他 們該背負的事情不是嗎？」 「我猜可能是大家看不下去了。」阿志越說越激動，「那些萌萌成員，說一堆荒誕的事來 抹黑同志，居然說同性婚姻過了人類會滅絕，還可以跟摩天輪結婚，真是胡扯！」 我笑道，「這就太浮誇了。」 阿志無奈的說，「是啊，我們結婚，到底會損失妳們什麼權益？」 我聳聳肩，「你們結婚，又不關我們異性戀的事，我還是一樣可以結婚、生小孩。」 「對！完完全全不會損失妳們任何權益！也不會影響到妳們的生活！所以可恨的就是那些 出來反對同性婚姻的那群萌萌！明明就、關他們屁事！」 我皺眉，「我剛剛就想問了，”萌萌”是什麼意思？」 「哎，自己去谷歌啦，懶的跟妳解釋了～」阿志嘆氣道，「那些人做得太過分了，所以才 會有這麼多人選擇站在這裡，跟我們一起奮戰。」 我點點頭表示同意。看著前面那個孩子的背包上貼了一段標語：”萌萌們，妳們不會教孩 子，我爸爸媽媽會教！”我忍不住莞爾一笑。 認真一看，確實不只有同志、也有不少明顯是異性戀的人，原本被阿志拐來，我心裡還暗 暗覺得不自在，一趟路下來，倒也見怪不怪了。 「好熱喔！」我用袖子擦了一下汗，「不已經是冬天了嗎？」 「對呀，熱死了！我看過一陣子，大概會有萌萌成員出來牽拖說，都幾月了天氣還這麼熱 ，都是因為同性戀害的吧！」 我苦笑著點頭跟阿志說，這確實是有可能。 「前面怎麼這麼多人？」我指著前方，一大群人圍著一個人，好像在搶些什麼。 阿志忽然激動的跳了起來，然後指著前方，「哇哩咧～在發阿妹旗了！我要趕快去搶！」 「阿妹旗？」 「對呀，阿妹出資，聶永真設計的旗子啊！那個有限量耶！」阿志邊說邊往前擠了過去， 「不跟妳說了啦，我要先去搶了！」 「欸欸欸，等我啦！」正要跟上阿志的腳步時，後面忽然衝進一大票人，看來也是要去搶 那個旗子，不一眨眼功夫，我就被擠到了後頭去。 算了，我這個人的個性本來就不喜歡人擠人，我看我還是乖乖在原地等阿志回來吧。 看著四周圍，真好啊，大家都有另外一半，即使是不被這個社會所祝福的戀情，但是看起 來都好幸福的樣子，有夠閃的。 對我這單身22年的魯女子來說，實在是有夠衝擊。 但身處在這種場合，從剛剛我就有開始在偷偷幻想，”如果是我的話，能夠接受另外一半 是女生嗎？”的這件事。 雖然我的個性很大喇喇，但是以我的外表打扮來說，我如果要和女生交往的話，可能就要 找那種、短髮、看起來很陽剛，穿著打扮都很中性的、被稱為是”T”的女生吧？ 可惜的是，從出捷運站到現在，我也看了不少各式各樣的T，當然也有幾個非常帥、有魅 力的，但就是沒辦法引起我的興趣。 或許對我來說，她們就跟一般男生是差不多的感覺。 我看了看錶，已經五分鐘過去了，阿志這傢伙在搞什麼？ 我正拿出手機要撥給阿志的時候，忽然一個人影走到了我的面前。 「同學，妳在等人嗎？」 是一個甜美又溫柔的女孩子的聲音，我認識的女生之中，沒有一個人的嗓音可以比她更好 聽。 我抬起頭的剎那，差點兒以為自己看見天使。 一頭染成酒紅色的長直髮，白膚白皙，鵝蛋臉，眼眸深邃。但個子不高，頭頂大概才到我 的下巴，可是整體身材比例非常的勻稱，年紀看起來和我差不多、大約20上下。 「妳在看什麼？」她伸手在我眼前揮了揮，笑道，「妳還沒回答我的問題耶？」 「呃…」我趕緊回過神來，「妳剛剛說什麼？」 這還是我這輩子第一次看女生看到呆掉，這可真是…… 「我說，妳現在有沒有空？」 我思考了一下然後說，「嗯，應該沒什麼特別的事要做吧？」 「真的？太好了！」那女生喜道，「那妳來幫我發這個吧！」她拿了一大疊傳單塞到我的 手上。 我低頭一看，上面寫著：＂婚姻平權，拒絕專法＂ 「這是？」我愣愣的看著手上那些傳單。 「待會兒媒體空拍機要拍的時候會用到的標語，妳幫我一起發吧，記得跟大家說這是等下 空拍機要用的哦！」 「誒？可是…」 「其實我是今天活動的志工，可惜人手不足，其它人都去忙別的事了。如果我一個人發的 話可能會來不及發完，如果妳有空的話就幫個忙嘛！」 她雙手合十，露出楚楚可憐的表情，「吶，好不好？」 啊啊，別露出那種狗狗想要食物的眼神啊…… 「拜託嘛～」 我深吸一口氣，「好、好吧。」 「謝謝妳，真是幫大忙了！」她滿臉欣喜的說，「那我們一起發吧！」 「嗯。」 我總算了解為什麼有些男生會受不了女生的撒嬌攻勢，原來大致上就是這種感覺啊…… 轉頭偷偷望了她一眼，果然好可愛啊…… 像我這種打從娘胎就單身至今的無聊女生，大概一輩子都沒辦法像她這麼可愛吧？ 「你好，這是待會空拍機要用的標語。」 「同學，這張給你！待會空拍機拍的時候在麻煩您舉起來喔！」 我們兩人發了大約一個多小時，手上的傳單總算少了一大半，在大太陽底下曬了這麼久， 我也忍不住有些頭昏眼花，這時候剛好她提出說要休息一下，我也就欣然同意。 找了個陰涼處坐下，她遞了一罐礦泉水給我，「對了，我都還沒問妳叫什麼名字？」 我趕緊說道，「啊、妳叫我小陽就好了，太陽的陽，妳呢？」 「叫我軒就好了，不分軒輊的軒。小陽，今天是妳一個人來嗎？」 「啊！」我錯愕的大叫，「阿志！！！」 哇哩咧，我居然把阿志給忘了，我趕緊拿出手機，呃…這下死了…32通未接來電……我趕 緊回撥電話給阿志。 「喂？臭女人！妳在哪啦？吼，虧我還幫妳搶到一支旗子！」阿志一接起電話就劈哩啪啦 的罵了一堆。 簡略的跟阿志說了我現在所在的地點，阿志馬上說他現在要趕過來，叫我乖乖待在原地別 動。 「怎麼了？」 「抱歉。」我嘆氣道，「我要在這裡等人過來，待會可能沒辦法幫妳發了。」 「沒關係啦，反正也差不多快發完了，剩下的我自己發就好，謝謝妳。」她笑笑的說，「 是男朋友嗎？」 「啊，不是的，是朋友。他是Gay，而且我沒有男朋友。」 「哦。」她點了點頭，又繼續問道，「妳單身多久啦？」 「這輩子沒交過。」我苦笑，「我長的那麼普通，看起來又宅，哪會有人喜歡我呀？」 「誒…是嗎？」軒忽然後出一絲詭譎的笑容，「真是可惜，我倒是覺得妳很漂亮。」 我忍不住紅了臉，這還是我這輩子除了爸媽跟早餐店阿姨以外，第一次有人說我漂亮，況 且…還是被軒這樣子的大美女稱讚。 我心中猛地閃過一個念頭，忍不住問道，「那個…軒妳是喜歡女生嗎？」 「是啊。」她毫不猶豫的就說了，「一直以來，都只會對女生有興趣呢。」 既然出現在這種場合、然後又是志工，理所當然是同志的機率肯定是很大的吧？只是親口 聽到軒這麼說，忽然打從心底…隱隱約約的覺得有點…該怎麼形容…複雜嗎？ 或是…稍微有點開心？ 「像軒妳這麼漂亮的人…」我嚥了下口水，心裡砰砰直跳，「女朋友什麼的…肯定有的吧 ？」 真是奇怪…我在緊張什麼？我是想要聽到什麼樣的答案？ 她先是定格了一下，然後忽然笑了出來，「小陽妳還真是個奇怪的人。」 「誒？什麼意思？」 「通常大家都會覺得像我這樣的外表，如果喜歡的是女生，都理所當然的覺得我喜歡的是 T吧？」 她伸出食指在我面前晃了晃，「不是喔，我喜歡的是＂漂亮＂的女孩子哦。中性打扮的T 對我來說，一點兒吸引力都沒有。」 我心中一驚，「啊，難道不是嗎？」 「不是喔。所以啦，通常如果女生跟T在一起，大家都會把T稱作是她的＂男朋友＂吧？可 是妳剛剛問的是，我有沒有＂女朋友＂？」 「咦？可是就算是T，也是女生不是嗎？那稱＂女朋友＂也沒什麼奇怪吧？」 「是啊，奇怪的不是妳，而是傳統社會的看法。」軒深深的嘆道，「大家都覺得兩個女生 在一起，就一定要分一個男的一個女的，這不就是世俗的框架嗎？明明就只是相愛的兩個 女生，為什麼偏偏要把一個硬分成是男生？」 「原來如此，說的也是。其實我剛剛也沒想那麼多。」 我忍不住又繼續問了下去，「所以，有嗎？」 「什麼？」 「女朋友。」 「嗯？妳希望我有嗎？」她微笑，然後淡淡的說，「還是希望我沒有？」 「蛤？」我心中一懍，整張臉全都紅了。 「逗妳的。」 我尷尬的看著她，心想，她剛剛這句話，到底是什麼意思？ 軒咯咯的笑，「其實我呀……」 「找、到、妳、了！」阿志忽然從我後方勾住我的脖子，「寶貝，妳剛剛去哪兒了？我找 妳找很久耶！電話也都不接是怎樣？」 「啊！」阿志忽然驚呼，伸手一指，「是妳？」 我順著她的手指瞧去，不正是軒嗎？我錯愕的說，「阿志，你認識她？」 阿志忿忿的說，「何止認識，這傢伙以前跟我同個高中的啊。」 「王偉志，妳這是對學姐說話的態度？」軒無奈的聳聳肩，低聲在我耳邊說，「以前王偉 志喜歡的男生跑來跟我告白，害我在畢業前，被他狠狠瞪了一年。」 我翻了翻白眼，無奈的說，「阿志，拜託，人家是女同志好嗎？而且都多久前的事了，你 還在跟人家計較，真是小家子氣！」 「哼，誰知道她是不是男女通吃？誒，不對，啊你們怎麼會認識？」 「剛剛才認識的啦，你也不要在那邊無聊了。」我拍了一下阿志的頭，然後轉頭對軒苦笑 道，「抱歉，給妳添麻煩了。」 阿志勾著我的手，催促道，「齁，好啦，走啦走啦，我們去舞台前面卡位。」 「啊、等等，那個……」我看了軒一眼，心中忽然一陣空蕩蕩的。 「沒關係啦，妳們去吧，我要繼續發傳單了，小陽，謝謝妳剛才幫我，希望以後有機會能 再遇到妳。」 軒說完，轉身就要走，我愣了一下，直覺就是一個箭步上前抓住她的手。 「怎麼？」軒一臉疑惑，我倒抽一口氣，卻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才好。 不管怎麼樣，就是不想讓她就這麼走了，不然我覺得自己肯定會後悔一輩子的。 「誒？這氣氛是怎麼回事？」阿志望著我，又瞧了瞧軒，「哇靠，妳們倆不會是勾搭上了 吧？哇嗚。」 我狠狠瞪了阿志一眼，「別亂講。」 「陳瑞軒，我跟妳說喔，我們家小陽是異性戀喔，平常就只會跟我聊男人，妳想把她掰彎 可沒那麼容易呢，哼！」 原來，她的名字叫做陳瑞軒。 我什麼都不知道…什麼都……… 「我知道啊，一看就知道不是圈內人。」軒對著我笑道，「感覺妳就是被王偉志騙來這裡 的吧？說什麼有免費的演唱會之類的？」 我臉上一熱，「不、不是…那個……」 誒，不對，我在想些什麼？想解釋些什麼？ 明明一小時前都還是異性戀的，可我現在，卻心裡暗暗覺得…如果對象是像軒這麼可愛的 女孩子…… 如果是軒的話……或許……… 「啊～我想去廁所，妳們先聊吧！」阿志突然湊到我耳邊說，「寶貝，看妳這表情，是認 真的呢。」 我臉上一僵，連耳根子都紅透了。 「加油吧，哈哈。」阿志說完，便迅速的消失在我們面前了。 「看來妳還有話想對我說呢。」軒聳聳肩，對我微微一笑，「說吧。」 「那個…」我倒抽了一口氣，差點要窒息，「關於妳的事，我還想知道得更多。」 「所以呢？」 我鼓起勇氣大聲道，「那個，如果可以的話，給我妳的LINE？」 軒沉默了一會，然後才說，「這個算是搭訕嗎？」 我尷尬，但還是點了點頭。 她笑吟吟的說，「妳這樣可不好喔，在不知道我有沒有女朋友的情況下？」 「呃…我…我……」 「明明就有那麼多人，妳以為我為什麼要找妳幫我發傳單？」 「蛤？什麼意思？」 「妳認為呢？」她翻開包包，掏出一支筆，「手伸出來。」 我乖乖的伸出手，然後她便在我的手心上寫下一排中英文夾雜的字。 我猜，大概是LINE的ID吧。 「對了，妳不是一直想知道我到底有沒有女朋友嗎？」 我拼命的點頭。 「這個嘛…目前是沒有。」她湊進我耳邊，低聲說道，「但以後就不知道了？」 心臟，忍不住砰砰亂跳。 我張開手心看著軒的ID。 看來我們的故事，現在才要開始呢。 END －－ 會不會有續集呢？ 目前是沒有這打算，但以後就不知道了？ 誰叫我是萬年拖稿達人呢（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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