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載] 殘疆意氣行 三十一 (7)

　　第三十一章 天府獻樂 (7) 　　 　　冷雲痴道：「妳講。」這便是說諸樂工與武林之事無關，不足為慮，封祁身懷低淺武 藝之事，已然揭過。 　　阿盧道：「弟子認為，果真與那對雙胞有關。」 　　魏占明一凜，問：「倆人都來了？究竟是長的還是幼的？」 　　阿盧想了想，搖搖頭：「稟師兄，我覺得不像是倆人齊至。江湖上都說倆人長幼難分 ，我此番打聽，得知倆人實在也沒分甚麼長幼，他倆同胞而出之時，也是親族盡滅之日， 再沒人能告訴他倆誰先出娘胎了。」 　　魏占明道：「竟是如此。據傳他倆是代州本籍，這傳聞屬實麼？」 　　阿盧道：「看來屬實。他倆年少時在塞上陰山之中有了奇遇，便回入關內，在江湖上 生事－－」 　　封祁事不關己，只當聽人說書。她曉得代州便是雁門關一帶，自古所謂「出塞」，便 是出了雁門關邊塞。又曾聽霍齡、呂長樓等人閒談，知道在胡漢交接的塞上之處，東西橫 亙著赫赫有名的陰山，橫走河北與河東，綿延極廣，乃是雄塹天險。當時她聽了，順口問 ：「北地那麼冷，這高大的一座山該擋下了不少寒風，山下便能種莊稼罷？」 　　錢九命譏笑：「都入夥多久了，還惦記著種菜。」霍齡卻正色說：「封小娘可沒說錯 。只不過當地人種莊稼的少，牧馬、牧牛羊的多，牧民眼裡的陰山，正是屏障朔北寒風、 滋養大草原的神山呢。」 　　只聽阿盧道：「何家雙胞兵刃都練的是馬齒百刃劍，這不足為奇－－」 　　封祁心說：「這還『不足為奇』呀？我聽也沒聽過。馬齒，馬齒，那便是說生了很密 的齒罷？要是根根都是刃，便叫做『百刃』了。」 　　「……可是，宅子裡那些練家子說起兵刃來，總說甚麼『兵以質勝』，麥姥姥說，實 質總是比奇門花巧要緊，名震天下的南霄門馳星劍術，使的不過是劍身窄一點的的劍，也 沒甚麼不得了的名稱，就叫做『南霄門瘦劍』。姓何的倆雙胞使那甚麼古怪兵刃，一定不 是多高的高手。」 　　她心思飄遊之時，冷雲痴居然插口道：「小小孩兒，不可妄自尊大，瞧輕了他派高手 。何家馬齒百刃劍固然未必當得起南霄門馳星劍的對手，但若說是河北、塞上諸家兵刃的 魁首，亦不為過。」 　　封祁暗道：「原來這樣了不起嗎？冷老兒不說馬齒劍比自家『列霧刀』如何，去說南 霄門幹麼？」 　　魏占明轉向彌確堂上的一眾師弟妹，朗聲道：「既未必當得起馳星劍的對手，那麼本 門刀法仍可傲視天下兵刃諸家。」 　　他這話是說給師弟妹聽、好令他們同感師門榮耀，卻亦立即解開封祁心中疑惑。北霆 門的門訓之中，顯然有「列霧刀勝於馳星劍」這一條，而南霄門的門訓則反之。兩派血纏 百年，岐蜀之間的山道不知填了多少兩派弟子屍首，為的不外乎驗證自家門訓。 　　冷雲痴道：「我叫你們不可小瞧人家，還有一層道理，何家雙胞真正的絕詣不在兵刃 ，而在近乎毒功的陰詭功力。這二人喜怒無常、善惡不定，要是在兩川鬧起來，本門便不 能坐視，便得當仁不讓地出手。為此，為師方才下令查察那些石羊派弟子是否死於其手。 阿盧，妳與不曉得的同門說說何家的詭功，然後繼續說妳查到的事。」 　　阿盧道：「是。何寡量練『灌洪勢』，何孤典練『閉壤功』。『灌洪勢』著身，令人 體血脈過度賁張，終於虛軟暈斃；而『閉壤功』打在人身上，則令人體血脈緊縮，致使出 現痰瘀、卒中之症。兩條路子都能令受者暈死，但受者倒地的模樣不同，死法更是兩異。 那些石羊派的死者，弟子們潛入成都府衙門驗過了，死者倒地前曾轉著圈子掙扎，在斃命 之前，肢體還挨了好幾下並不致命的撞傷，卻都挨得挺重的。」 　　冷雲痴悠悠地道：「嗯，到兩川來的，至少有何寡量一個！」 　　黎紹之問：「師父，那些死者身上撞的傷，是倒地前腦子發暈，磕碰到身周物事麼？ 要是死在『閉壤功』之下，便該是驟然跌仆。」冷雲痴點點頭。 　　魏占明道：「以何寡量的身分，特意潛入客店去殺幾個石羊派的小人物，不知那些人 撞見了他甚麼秘密。又不知何孤典來了沒有，是否當時在一旁並未出手。」 　　劉岡道：「何寡量出手便是成名武學，不怕露了行藏？」 　　魏占明道：「武人鬥毆凶殺，哪個時辰少了？眾所周知，何家雙胞成名後長居雁門關 內，往來的朋友與仇家一向多在河東、河北，最遠也曾與南邊接海的門派結仇，不在乎蜀 中有誰能認出他們的武學。他們沒料到北霆門會查這案子。」 　　封祁越聽越摸不著頭腦，尋思：「果然是他們武林的恩怨，再聽也沒意思了。想來那 『灌洪勢』、『閉壤功』再厲害，也不干節度使夫人內宅的事。」 　　倘若換了殷衡在此，聽見此等涉及武林秘學的怪案，定然留心記憶，那是因為他身為 宗門後人。倘若是江璟，則是不論青紅皂白，但教身在西蜀一天，定必將身周出現的大小 事體一股腦兒錄入心中，這是他追求廣聞博知的怪癖，說得幼稚點，便是愛聽故事。而封 祁，既不是名門之後，更不是學獃子，麥姥姥沒要她管武林的事，她聽了一會兒，便也不 管。 　　旁觀魏占明與劉岡聳然動容，就連七情不上面的冷雲痴，眼裡亦掠過精光，她只想： 「不知周氏夫人是甚麼樣的人，是驕縱使性的官夫人麼？『賊王八』出身不高，她又是甚 麼出身呢？不知我能否順利與她搭上話？」 　　冷不防手臂一緊，被阿盧扯了一下。她轉頭瞪了阿盧一眼，阿盧放開手，不理會她那 一瞪，叫道：「都隨我走，去寢室安頓。」 　　封祁刻意挨在女樂工身邊行走，阿盧卻亦步亦趨，側身護著她走，背上的彎刀都快晃 到她肩頭了，對其他人不投一瞥，顯是把她牢牢看著。封祁被門主指派為進獻暖香玉之人 ，自然是阿盧這幾日著意「教導」的對象。 　　封祁眼波晃蕩，瞟著阿盧漿熨得筆挺的沉黑布袍，腦後束著長髮的玄黑帶子，那布袍 下曼妙的少女形體，卻挺著雄赳赳不遜男子的身姿。這是與自己在平康坊所見多麼不同的 姿態……也是在西旌大宅裡從未見過的姿態。 　　平康坊裡只有鶯燕妖嬈，那些接客的姊妹湊近身來說話，有意無意地一步三顫，珠翠 瓔珞就把她的眼晃得花了。而西旌的宅子呢？除了神出鬼沒的麥姥姥，她不單見不著第二 個姑娘，還因為自己是姑娘，便曾讓人理所當然地推出去賣藝獻媚。錢九命等人對她說下 流的風話，她也只能罵更粗野的話去對抗。 　　－－這阿盧才大了自己幾歲。而數年之後，自己假使還沒死在西旌的任務裡，依然不 會變成這模樣的。 　　－－「武林裡的姑娘，儘管要守門派規矩，自由的時候還是多些罷？否則這阿盧走起 路來，也不會這般……唉，真好看，真舒坦！」 　　五日之後，北霆門總莊大門洞敞，一行車隊繞經莊門前的花圃，復向東面而去。車隊 中隱隱傳出絲弦顫動悠悠，與皮鼓空空之聲，雜在車輪聲裡，駛上了通往成都府的官道。 　　※ -- 新人物即將登場 他們與一個重要配角未來的便當 有很大關係.... 而封小娘與驚鴻一瞥盧師姊的對比 也是她接下來境遇的半個伏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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