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篇] 慢板玫瑰 8-4

8-4 吳子勝知道了邱頌然離開的消息。 他在經紀人的車上聽見相關新聞時，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心臟像是被人猛然攥緊。 他想起她的頻道，她最近的表演，想不起來她到底有沒有表達過什麼，然後在混亂中撥了 十幾通電話，沒有一通接通。 他花了一個多小時趕到吳子軒的工作室，滿腔怒火無處發洩。 當他推門而入時，電腦螢幕上還播放著邱頌然坐在攝影機前翻書的畫面，燈光映照下，她 的神情專注而寧靜，仿佛與過去那些等待他的時刻無異，卻又不再是他熟悉的模樣。 吳子軒的經紀人帶著他進來，吳子勝沒有照鏡子，但從吳子軒遲疑而有些訝異的目光中， 他知道自己看起來很糟。這幾天他沒睡好，戲約排得滿滿的，他以為是工作讓自己憔悴， 可當他站在這裡，才發現最讓他疲憊的是心裡的不安。 「怎麼回事？」吳子勝開口，聲音低沉，「她說過要走嗎？是故意氣我的嗎？」 他不願相信，她會這樣乾脆地離開，於是他來問吳子軒，想確認、想找個理由，想證明她 不是說走就走，而是還會回頭。 但當他看向弟弟時，卻察覺到了一種異樣的平靜。「哥，你坐下。」 「……」吳子勝原本還想發作，但弟弟的眼神讓他遲疑了，他沉默地坐下，心裡隱隱有種 不安的預感。 電腦螢幕上的畫面靜靜流動，隨著翻頁的聲音，邱頌然在筆記本上寫下一行英文：「 Firstly, the fastest way to transform yourself is do what scares you……」 吳子軒輕笑了一聲，聲音很淡，卻帶著一種莫名的了然：「我們都不夠了解她。」 吳子勝皺眉：「什麼意思？」 「她離開，只想衝破自己的界限。」吳子軒語氣冷靜，字字卻像是一記記錘子，敲在吳子 勝的心上。「她離開，不是為了任何人，不是為了逃避，也不是為了氣你，而是因為她想 要超越自己，想要尋找真正屬於她的舞蹈。」 吳子勝怔住，聽著弟弟平靜地說起她對舞蹈的執著，談起她對身材的嚴苛控制，對首席獨 舞位置的渴望，談起她的飲食障礙、談起那些她從未在他面前表露的痛苦。 他聽得越多，臉色就越難看，明明是他交往多年的戀人，這些事他居然從來不知道。 從他開始全力奔向自己的事業目標，並且逐步闖出成績的時候，他不知道她的日子過得並 不快樂。 「她只是說自己從小跳舞，只是因為做得好，就努力去做……也因為她媽媽……」吳子勝 的聲音乾澀，「難道不是這樣嗎？」 「她只是刻意不讓你知道。」吳子軒緩緩地說，目光銳利而沉穩，「她總是把你的事擺在 第一位，她習慣忍氣吞聲，但那並不代表她沒有怨言，也不代表她能一直忍受下去。」 吳子勝愣住了。原來，她並不是無條件地為他退讓。只是因為愛他，才願意這樣做；只是 因為把他的生活放在心上，才讓自己總是笑著，彷彿沒有煩惱。 「而孩子的事，她氣的並不是事情發生，她知道你無辜，也知道孩子無辜。」吳子軒的聲 音依舊冷靜，「她氣的是你推託再三，最後她得不到你的親口承認和道歉，而是從別人嘴 裡聽到這件事。你讓她認為，你不在意她的事業，不在意她的傷，不在意她的努力，你只 在意自己的名聲。」 「不是這樣的……」 吳子勝的拳頭握緊又鬆開，他看著弟弟，感覺自己被剝開了一層保護殼，所有曾經的自信 與驕傲，被事實撞得粉碎。 他當然不是不在意她的，一開始他很關心她的，曾經每時每刻都想著她，記得她第一次站 上舞台時，他比任何人都驕傲，記得她開心地和他分享新編舞時，他會耐心地聽著看著。 可是，當他的名聲起來了，當工作讓他分身乏術，當他一次次無法回應她的期待，一次次 的對她虧欠，卻慢慢地將她的付出視為理所當然。 吳子勝不是故意的，但是他的確是變了。這些事，他斷斷續續的明白，也陸陸續續的在後 悔，但他始終沒能說出口。 已經太遲了。 而最讓他感到挫敗的是吳子軒，這個總是安靜如啞巴般的弟弟，竟然早就看透了這一切。 「多久了？」沉默良久，吳子勝終於抬頭，聲音低啞，沒有敵意，只有一種無力的自嘲： 「你喜歡她多久了？」 「我不知道。」吳子軒回答，眼神堅定，「但我不會讓步，絕對不會。」 吳子勝怔怔地看著他，許久之後，才緩緩地笑了，像是所有力氣都被抽空，終於卸下了過 往的鋒芒。 「是嗎……」他低聲說道，語氣已經再無最初的憤怒與狂妄。 ＊＊＊ ＊＊＊ ＊＊＊ ＊＊＊ -- 一朵有點腐爛的花。 https://www.penana.com/user/15269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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