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 黃昏幽靈 2

遍尋不著情況下，朔真想起學生們口中所說『黃昏幽靈』事件，接著搖頭甩去這荒謬想法 。 滿身汗水的朔真抬頭看了月亮一眼。晚風微涼，橋上閃爍著行駛過的車燈。 算了、還是回去吧……朔真正打算放棄回頭時，腳底傳來硬物感。 朔真將腳移開，雜草叢裡出現一個外觀像門的金屬物體。 這是……朔真跪在地上將手放上門，正好奇如何打開時，門像是受到感應般開啟。 門裡傳來明亮光線—— 遲疑幾秒後，朔真沿著門內設置在牆邊的鋼梯攀爬下去。 腳底甫觸地，映入眼簾的是不到半坪大小的玄關，玄關前方是一個宛如小型租屋套房的空 間，空間裡有床、有餐桌、有化妝檯，有像是浴室的地方，不過沒有電視，就連對外窗也 沒有。 房裡雖然沒有像冷氣的設備，卻給人涼爽舒適感覺。 朔真張大眼睛，好奇瞳眸轉呀轉朝四周打量。 嘩啦啦……心思放在各式各樣稀奇古怪家具上，朔真眼睛飄來飄去，在木製地板上走到靠 近浴室的地方時，才發現裡頭傳出像是有人在洗澡的水聲。 咦……啊、該不會是剛才那名女子？還是先離開好了…… 喀。朔真才剛轉身不到半圈，身後傳來浴室開門聲。 糟！朔真暗叫一聲，三步併作兩步跳回玄關，背部緊貼冰冷牆壁。 僅僅不到七坪大小空間，朔真可說是無從躲起，更來不及爬上鋼梯。 剛才好像躲太慢、應該被她看見了……朔真以常識判斷。 從女子開門到朔真跑到玄關處的牆壁，中間過程少說也得花上兩秒。 然而女子沒有出聲呼喊，也沒有追過來。 一會過後，房裡傳來吹風機的聲音。 又過了一段時間，朔真沒聽見女子動靜，於是從牆壁後方偷偷露出半個身體瞄對方此刻正 在做什麼，只見圍著浴巾的女子正朝自己走來。 完、完了！這次真的要被發現了！ 正當朔真以為要被逮個正著時，長髮遮面的女子經過他面前，像是在找東西般在櫃子上摸 索，抓了一條抹布後走回床邊。 這麼近的距離下沒發現我……她該不會是看不見？根據女子剛才的舉動，朔真姑且推測。 浴室再度傳來水聲。 為了驗證這個假設，朔真放膽離開玄關處，移動至女子面前。 頭髮微濕的女子眼睛閉上、跪在地上用濕抹布擦拭地板，擦到朔真面前時毫無閃避之意繼 續向前，朔真趕緊放輕腳步迴避。 小小房間裡，朔真隨著女子擦拭位置小心翼翼閃躲，正當感到自己動作滑稽可笑時，朔真 接著想起擅闖別人住處這件事，於是趁女子專心整理房間同時，朔真悄悄爬上鋼梯離開。 爬出地表時，外頭天色已黑。 當晚，朔真在床上翻來覆去，腦裡滿是地底房間的畫面。 明明房間裡沒有像冰箱的東西，女子在失明狀況下，每天三餐究竟如何處理？在那種被雜 草環繞的隱密處蓋出來的房間，會有水電這種東西？既然看不見，女子每天如何抵達河邊 同一個位置？能抵達河邊同一個位置，莫非是計算步數？但即便是步數正確，若是一個方 向弄錯，豈不是要一腳踏入河裡？ 與生俱來的好奇心，讓朔真相當在意女子的事情。 此外，藉由女子掛在入口處的衣服，朔真發現女子身上穿的看似髒兮兮的衣服，其實只是 沾上洗不去的汙漬；而從房間裡接近一塵不染的狀態，加上女子擦拭地板的動作，其實女 子意外地愛乾淨。 入睡前，想起女子擦拭房間地板時露出的削瘦手臂，朔真下了一個決定。 隔天放學後，待天色暗下、女子返回地底房間—— 叩叩叩。朔真一爬下鋼梯，隨手敲了敲一旁的木櫃製造聲響。 貌似剛洗好澡不久，換上淺色T恤短褲的女子聽見聲音，先是轉過頭長髮盪了半圈，接著 從梳妝台站了起來，同時向後退了幾步。 「抱歉打擾了，我的名字是池朔真，是一名在附近學校就讀的高中生。」 朔真對長髮遮面、只露出不到半張臉的女子說明自己是誰。 「我住在這附近，由於看見妳每天在河邊，感到好奇於是擅自跟了過來……啊、總之呢， 我有多買了一個便當，如果妳不介意的話……」 怕女子受到驚嚇，朔真說明來意後，牽起女子的手將微波過的熱便當遞上，希望藉由這樣 的舉動讓女子感受自己並無惡意。 長髮蓋臉的女子接過便當後，身體像是在顫抖般，淚水撲簌簌滴落，在便當上擊出細微答 答聲響。 怎……怎麼突然……突然將女子弄哭，朔真一時間不知所措。 「啊、那個，如果冒犯到妳的話，我現在立刻離開……」 女子搖搖頭，頭低低地手持微波便當，淚水在便當上聚成了一小攤。 朔真看向女子手裡的便當餐盒，咖哩口味幾個字在成灘淚水下字形變得扭曲。 呃……不過是拿到一個便當就高興到哭成這樣？ 朔真先是困惑了一下，接著注意到女子細瘦手臂及小腿。 看樣子應該是很久沒好好吃一頓了，要不要以後每天帶便當過來？朔真心想，接著引領女 子走至床鋪前方的餐桌用餐，將湯匙放在女子手上，並將塑膠餐盒打開移至女子面前。 瞧女子在餐桌上邊用餐邊落淚的模樣，朔真心裡泛起不可思議的感覺，同時下了一個決定 。 用餐過後，離開前—— 「那個……如、如果妳不介意的話，我……我還會再帶便當過來……因此該怎麼說呢，以 後拿到便當時，用不著反應這麼大……啊、沒、沒事，當我沒說過這段話。」 朔真話說到一半突然覺得自己說了多餘的話，於是搖了搖手。 女子與朔真揮手道別，長髮底下隱約可以看見女子笑容。 於是就這樣，朔真開始了每天放學後替女子帶便當的生活，而在有了朔真為女子帶便當後 ，女子再也沒出現在橋下，校園裡關於「黃昏幽靈」的傳聞逐漸消聲匿跡。 籃球場邊，朔真和峰雪穿著運動服肩並肩坐在地上。 隨著裕輝一顆顆三分球，以及行雲流水的切入上籃，場邊女生尖叫如浪潮不絕於耳。 「如何？裕輝他很厲害吧！」 靠近中場的邊線位置，瞧峰雪看的認真，盤坐一旁的朔真對雙膝併攏的峰雪說道。 「是很厲害沒錯……不過在我看來，你也打的不差呀！」 「不不、跟他比起來還差地遠呢！裕輝他啊，可不只是會打籃球，就連成績也在校排前五 十名內，出眾外型加上待人和善，聽說學校裡還有他的專屬後援會……」 朔真像在介紹裕輝般滔滔不絕說著。 這段時間以來，每當兩人來場邊觀看裕輝打球時，朔真總會對峰雪說關於裕輝的好話。 峰雪先是瞇眼斜看朔真，嘴角慢慢勾起淺笑。 「……你說……你是裕輝最要好的朋友？」 「呃……該怎麼說……算是吧？」朔真搔搔頭。 「那麼……你可以多跟我說些關於裕輝的事嗎？」峰雪露出感興趣的表情。 「咦？啊、好啊！當、當然沒問題！裕輝他啊、每次校內考試放榜的時候，總是會找我一 同去公佈欄前面……」 看見峰雪洗耳恭聽的專注模樣，朔真胸口隱隱鬱悶，對某件事情的猜測逐漸轉為肯定。 場上氣氛熱絡，挑戰裕輝的球隊一支支被淘汰下來。 漸漸地，放學回家時在樓梯間等候彼此成了朔真和峰雪共有默契。 這一天放學，操場上留著幾名田徑社團活動的人，跑道上穿著社服奔跑的社員們揮灑青春 汗水，朔真與峰雪走在跑道旁樹蔭下。 「聽說了嗎？再過幾天就是情人節了呢！」 峰雪長髮盪了半圈，充滿朝氣地對走在隔壁的朔真打開話匣子。 「是、是嗎？」 朔真對這類節日不感興趣，但對於情人節的概念還是有，但也不過就僅止於女生會做巧克 力給心儀的男生，並藉此傳達心意這件事，由來什麼一概不知。 「那個……」峰雪粉頸低垂，纖細手指擺在嘴邊，模樣顯得有些靦腆。 「怎麼？」 「記得你曾經說過，你是裕輝最要好的朋友……」 朔真點頭。 「那麼你……知道裕輝喜歡吃什麼樣的巧克力嗎？」 峰雪難得露出嬌羞模樣，這是朔真和她相處幾個月以來未曾看過的表情。 「例如說，甜的、苦的，啪數多少，還是裡面有加榛果之類……」 峰雪視線朝上，伸出一根根手指頭點數著。 看見峰雪認真思考模樣，朔真心裡湧起難以承受的感覺。 明明初次在球場看見峰雪時，朔真早已想過她是為了外貌出眾且球技優秀的裕輝而來，然 而在親眼看見峰雪一臉害羞地打聽裕輝喜好時，朔真不僅呼吸不順，就連腳步彷彿都變的 沉重。 「這……我……我不太清楚，下、下次遇到他時，我、我會幫妳問的！」 朔真說起話難掩內心動搖，同時也錯過峰雪微微揚起的嘴角。 「真的嗎？嘻、那就麻煩你了！」 校門口，熟悉的黑色轎車停在校門前不遠處，轎車前方站著一名穿著華麗的貴婦。 峰雪離去後，正當朔真沉浸在不明所以的鬱悶時，突然間一條胳膊從脖子後方繞了上來— — 「唷！你這傢伙什麼時候這麼行了？居然連對方母親都特地出來跟你打招呼？」 自從峰雪介紹過朔真來歷後，峰雪母親看見兩人走出校門時都會從車裡出來迎接，甚至是 微笑跟朔真揮手道別。 「咕……」被裕輝勾住脖子的朔真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咦？怎麼不說話……啊、不好意思，勒太緊了嗎？」 裕輝鬆開充滿肌肉線條的黝黑手臂，朔真用手按住發疼喉結咳了幾聲。 「才、才沒這回事！」朔真的反駁帶著咳嗽聲。 兩人邊走邊聊，馬路上車聲由遠而近、由近而遠—— 「瞧你這陣子跟峰雪走得很近嘛？連放學都一起離開學校，把我這哥們晾在一旁？」裕輝 調侃道。 「你還好意思說，不曉得是誰放學後留下來打籃球，一打就打到天黑，於是要我先離開？ 」 叮咚。閒聊同時，朔真彎進一家便利商店。 「咦？有這回事？我怎麼沒印象？哈哈……」 裕輝笑著摸了摸後腦，接著話鋒一轉。 「等等、你少給我扯開話題，快說！你跟峰雪之間是不是有什麼不可告人的關係？」 打聽八卦的裕輝緊跟在朔真身後，兩人在巧克力的架子旁停下腳步。 「……沒什麼、就普通朋友而已。」 朔真一面回答，順手將同一款巧克力棒不同口味各拿一條。 「騙人！我有聽說了唷！你們兩人常在圖書館出沒這件事！該不會你們兩人已經在交往了 吧？」 朔真搖頭嘆了一口，接著走向收銀檯前結帳。 叮咚。結完帳走出超商，朔真回頭將剛買的五條巧克力拿在手裡像扇葉般張開。 「來吃一條吧、自己選！」 「哦？怎麼突然這麼客氣，該不會是要用這堵住我的嘴？先說好，我可是沒那麼容易—— 」 「你想太多了，快點選吧！」 「哦？是嗎？嗯……那我就選這條吧！」 裕輝提著下巴端詳巧克力包裝後，將最左邊那條取走。 所以是草莓口味的嗎？朔真心裡喃喃唸道，接著自己也拆了一條。 兩人手搭在馬路邊護欄上吃了起來。 「咦？你不是不吃苦巧克力？」 裕輝看著朔真手上那條九十二啪苦巧克力說道，朔真貌似沒聽見裕輝的問話。 眼前車輛來來往往。 朔真默默吃著，巧克力剩不到一半長度時突然開口—— 「裕輝。」 「怎摸？」裕輝咀嚼著巧克力，聲音聽起來糊糊的。 「峰雪……你覺得峰雪這個女生如何？」朔真躊躇一段時間後，將話問出口。 「怎麼樣？沒怎麼樣啊？就……很有氣質的一個女生吧？」 「如果說……以交往對象來看的話……」 「你說的是……當女朋友？」 朔真點了點頭，裕輝咬下手中僅剩不到三分之一條的巧克力。 「如果能和那樣漂亮又聰明的女生交往的話，任誰都會開心吧？」 咔。朔真咬下最後一口巧克力，手裡拿著包裝紙朝路旁的垃圾桶走去。 「雖然不曉得你為何問這個，但如果你想要問喜歡的人的話，我喜歡的人其實是……」 從後方追上的裕輝說話聲跟行駛過的車聲混成一塊。 當晚，離開地底房間後，朔真拿出手機敲打按鍵，將裕輝喜歡的巧克力口味以簡訊方式告 知峰雪。 宅邸中庭的籃球場上，籃球唰往的聲音沒間斷過。 情人節當天，上午某堂課結束後，下課時間—— 峰雪班級裡，男女生們有說有笑，不時可看見學生羞紅臉將巧克力遞出的模樣。 「諾、這個給妳！」 一名高個子短髮女生走近峰雪座位旁後，將一袋掌心大小的巧克力咚地一聲放在桌上。 「這是……」看書中的峰雪抬起臉露出詫異表情。 「這、這不過是義、義理巧克力、別、別誤會了！」沙夏有點慌亂地搖搖手。 「啊……對不起……我沒準備……這樣好了！學校附近開了間蛋糕店，改天請妳去吃吧！ 」 「不、不用這麼麻煩，妳肯收下我就……沒、沒事！話、話說回來，峰雪妳那個袋子是… …」 看見峰雪掛在書桌旁的深色紙提袋，沙夏話鋒一轉問起。 「這個是要送給——」 「送給朔真的嗎？真不明白那個只會讀書的傢伙哪裡好……」 「沙夏……莫非妳……」 「妳該不會是想猜我喜歡朔真？哈哈、怎麼可能？誰喜歡那個書呆子了！」沙夏笑了一聲 。 「還是說，妳喜歡的人其實是……裕輝？」峰雪繼續猜測。 「啊啊啊、好煩好煩，等妳猜出來都天黑了！我喜歡的人其實是……」 沙夏低著頭話愈說愈小聲，此時鐘聲正好響起。 「咦？打鐘了嗎？時間過真快。先這樣吧、晚點聊！」 面色微紅的沙夏匆忙走回座位，留下一臉茫然的峰雪。 中午在圖書館會議室裡開完討論會後，走在回教室走廊上，峰雪踩著輕盈步伐，貌似期待 某件事。 峰雪的教室位於離圖書館較近的位置，朔真的則是靠近走廊盡頭。 抵達峰雪教室前，峰雪突然一個迴身，將一盒包裝精美的方型巧克力朝朔真遞了出去。 紫色巧克力盒上頭繫了充滿少女情懷的咖啡色緞帶。 是要託我交給裕輝吧，朔真接過巧克力時心想。 也許是錯覺，巧克力拿在手裡比外表看上去還沉，裡頭似乎裝滿峰雪對某人的心意。然而 —— 「原本要拿來送人的，但做壞了，所以說……你幫我把它吃掉吧！」 朔真聽了一愣。原以為峰雪會好好交代一番，像是要送給裕輝、何時送出，要不要說是她 送的，要傳達些什麼話之類……沒想到峰雪只是簡單一句話帶過。 「咦？但這不是要送給……」 巧克力如果做壞的話，有必要包裝這麼精美？朔真心想。 「廢話少說，總之就是這樣，你沒把它吃掉的話我絕對不會放過你！」 用不容質疑的女王口吻命令道，峰雪甩著一頭有朝氣的長髮走進教室，留手持巧克力盒的 朔真呆愣走廊上。 「同學、上課了，趕快進教室唷！」一名經過朔真身旁的女老師叮囑道。 一堂課接著一堂，轉眼來到放學時間。 不同於以往，這天走往校門的學生們明顯減少，走往球場的人數反增多。 循著嘈雜聲音及哨音前進，可以看見籃球場邊及看台上聚滿提書包觀看比賽的學生—— 球場上，裕輝與穿著其他學校球衣的球員進行三對三比賽—— 場邊學生們加油聲震耳欲聾。 提早從裕輝那收到比賽通知的朔真搶到了一個不錯的位置，此刻正坐在籃球場邊線處觀看 比賽。 「啊、對、對不起！」 一名站在朔真身後、站得太近不小心踢到朔真屁股的女生開口道歉。 朔真沒注意到自己被踢到，視線集中在手上的紫色巧克力盒。 畢竟是峰雪一番心意，就算做壞了，還是幫她交給裕輝吧！ 看著從峰雪那收到的巧克力，朔真悄悄下了決定。 話說回來，裕輝今天應該收到不少巧克力吧？ 看著對面場邊拉著上頭寫著裕輝名字的布條加油的女生們，朔真心裡暗暗臆度。 然而隨著時間過去，場邊加油聲逐漸減弱，朔真將視線轉往籃框。 籃框底下，裕輝被兩名對手盯得死死，加上隊友傳球頻頻失誤，裕輝實力無法如期發揮， 比數逐漸被拉開。 比賽最為關鍵時刻，一名防守中的隊友被其他學校的進攻球員撞倒在地。 女生們不約而同發出尖叫。跌倒的球員起身後腳一跛一跛地被攙扶出邊界外，裕輝著急地 左顧右盼找替代上場的球員。 「有沒有人可以上場？有沒有人……」 裕輝在場邊呼喊，然而看見對手過人實力，坐在場邊觀看比賽的男生們一個個你看我我看 你，甚至別過頭去，沒打算上場的意願表露無遺，更別說目前比數懸殊，上場多半也只是 自取其辱。 「哈哈、沒想到你們學校傳聞中最強的高一生不過如此，真是太令人失望了。」 一名剃平頭的球員邊運球邊嘲笑道。 「就是說啊，打成這樣，別說是國中生，說不定連小學生都能打贏你們。」 外校球員們利用空檔時間邊投球邊你一言我一語數落，這話正巧傳入朔真耳裡。 「……」 朔真將手裡的巧克力收入書包。 好友被奚落的話成為導火線，引燃這幾天以來朔真心裡累積的鬱悶。 朔真從地上站起，順手將制服上衣靠近脖子的鈕扣解開——沒有帥氣多餘的動作，僅僅只 是讓自己打起球更方便的舉動。 看著朔真表明要上場的舉動，裕輝瞪大雙眼。 根據過往一起打球的經驗，朔真連在籃框底下投擦板球都會失誤。 裕輝興起想找其他人代替的念頭，然而自願幫忙的是自己摯友，此刻若是拒絕豈不是不給 朔真面子？於是基於種種考量下，裕輝點頭答應朔真加入。 沒想到—— 唰！球員影子拉長的夕陽下，俐落的三分球空心入袋聲響起。 這一球在三分線兩步以外的距離後躍投出，可說是難防至極。 不只是在場邊觀看球賽的學生們，就連場上球員也都望著球入袋後甩至半空中的網子發呆 了兩秒。而球員當中最訝異的，莫過於國中時經常跟朔真一同打球的裕輝。 從開始上場就頻頻將球從對手手裡抄下，到過人、轉身、假動作，以及換手上籃——朔真 簡直像被球星附身。裕輝儘管心裡驚訝莫名，背負著校譽，裕輝很快調整回平常心，迎接 比數拉平後接下來的最後一球。 這一球傳到朔真手上後，眼看朔真就要運球上籃，見識過朔真神乎其技的表現，兩名外校 球員一同上前包夾。 噠。朔真跳起離地，將球舉至空中作出上籃姿勢，就在對方跳起防守的同時，朔真突然間 反手將球向後一傳，此時憑絕佳球感迅速掌握朔真意圖的裕輝早已跳至空中，在第一時間 拉桿灌籃—— 全場響起熱烈掌聲，氣氛頓時嗨到最高點。 「滾回你們學校去吧！討厭鬼！」 「就是說啊，剛才進攻撞人還敢說沒犯規，真是有夠可恥！」 學生們你一言我一語幫忙自己人說話。 剛才表現地不可一世的外校球員在一片噓聲中黯然離開球場。 朔真扶住雙腳不停喘氣，臉上淌出的汗水從臉頰流至下巴，在地上聚成一攤。 哈、哈……碰！朔真氣喘到一半，腦袋被人從後方用力一巴，朝前方撲倒在地，模樣煞是 可笑，就連場邊剛才觀看比賽的學生們也都笑了出來。 朔真摸摸稍微撞紅的鼻子從地上坐起，以手撐地打算起身時—— 「好樣子的你，這麼會打球居然瞞了我這麼久！」 背對著夕陽，球衣濕透的裕輝伸出右手將朔真從地上拉起。 裕輝朝觀看球賽的同學們揮手，不少裕輝的女性球迷們上前將朔真擠了開來，將預先準備 好的巧克力遞出。 還真是受歡迎呢！被推開的朔真苦笑一下，朝放置書包的球場邊線走去。 拾起書包回頭看向正為了收巧克力而忙地分身乏術的裕輝，朔真決定先行離去。 校門口，峰雪的私車轎車才剛駛離，從後車窗隱約可以看見峰雪秀麗的黑色長髮。 咦？那不是峰雪家的車嗎？怎麼這時間還…… 困惑同時，朔真想起稍早時從峰雪手中接過的巧克力。 啊、差點忘了，要將巧克力交給裕輝這件事。 朔真正打算回頭，一隻粗壯的手臂從脖子繞了上來。 「哈、抓到了厚、你這傢伙居然為了女生一個人先走！」 裕輝不滿地噘嘴，很難想像這是個帥哥會有的動作。 「才、才沒這回事，我到的時候峰雪已經離開了好嗎？」朔真替自己辯解了一下。 「哦、是這樣啊？看來我誤會了……喂、看見好哥們兩手提著袋子，不幫忙一下說不過去 唄！」 裕輝將右手裝滿巧克力的袋子交給朔真，兩人提著巧克力走在回家路上 「話說回來，剛才你怎麼知道我那時會在你後面？」 馬路旁，裕輝討論起剛才的球賽。 「從國中看你打球到現在，會不知道你的習慣？」 「你這傢伙……早知道你這麼會打，就都找你練習就好了。」 裕輝嘴上雖在抱怨，然而獲勝的心情全寫在弦月般的笑眼上。 兩人走著走著，來到了路口轉角處。 「啊……對了。」 朔真停下將手伸入書包，裕輝多走了幾步後回頭看朔真在做什麼，只見朔真從書包裡掏出 紫色包裝、上頭繫著咖啡色緞帶的巧克力盒。 「諾、收下吧！」 朔真將巧克力盒遞出，裕輝攤開手掌擋在胸前向後退了一步，一臉錯愕。 「痾……這、這是……朔真……你……你該不會是對我……」 「別傻了，這是其他女生託我拿給你的。」 「雖、雖然跟你做朋友麼多年，你的這番心意我很感謝，但說真的，我只對女生……」 裕輝尷尬地搔著臉、面朝一旁馬路說道，朔真用巧克力盒「咚」地一聲敲響裕輝的頭。 「喔喔、好痛，你在做什麼？」 「好好聽人說話好嗎？我說——這是其他女生託我送給你的巧克力。」 為了讓裕輝聽清楚，朔真放慢說話速度。 裕輝大大吐了一口氣，雙肩跟著垂了下來。 「啊、原、原來是這樣啊！我還在想該怎麼回答才不會破壞我們的友誼說呢！」 這傢伙大概電視劇看太多了。朔真心想。 「巧克力的話，你就把它放進你手上提的袋子吧！喂、等、等等！朔真！你在做什麼？」 朔真眉頭一皺、將裕輝書包搶了過來，硬是把峰雪作的巧克力塞入。 「你這傢伙唷……話說這巧克力有這麼特別？」裕輝試圖釐清朔真這麼做的用意。 「……嗯，很特別。」 「怎麼個特別？」 「……是我一個重要的朋友做的。」 「你有這麼要好的朋友？讓我想想……」 裕輝抬起下巴沉思了好一會，接著突然睜大眼。 「呃……你該不會說這巧克力是……」 「……嗯、峰雪做的。」 「峰雪？你說那成績優秀、被大家稱之為『冰山美人』的峰雪？」 「你們給她取了這稱號？」 「先、先別管這個！但峰雪他不是跟你比較要好嗎？你確定這是她是要送給……」 「總之你收下就對了，記得一定要吃完，別辜負人家一番心意。」 朔真叮嚀一句，將裝滿巧克力的提袋交還給裕輝後，兩人在便利商店轉蛋機前揮手道別。 隔天放學時間—— 鐘響後，學生們提著書包從教室走出。 夕陽底下，男女生們三三兩兩聚在一塊橫越操場，朔真和峰雪走在其中。 「吃了嗎？味道如何？」峰雪不經意問起 「啊、妳是說巧克力嗎？有、有點苦，但味道不錯。」 對於這個問題，朔真早已有準備，於是將稍早從裕輝那得到的回答複誦一遍。 「……那麼，裡頭包的東西呢？」峰雪雙眼突然變得銳利。 聽峰雪這麼一問，朔真心裡一慌—— 什麼？裡面有包東西？怎沒聽裕輝說過？還是說，裕輝那傢伙根本就在說謊，沒吃卻假裝 說有吃？不、裕輝有沒有說謊不重要，現在最要緊的是裡頭包的東西究竟是果仁、葡萄、 米果，還是…… 慘了，該隨便回答嗎？不、要是一個不小心猜錯的話，謊言豈不是被拆穿？ 此時不知是否錯覺，峰雪目光比平常銳利。 看著峰雪嚴肅表情，朔真在腦海裡思索該如何回答。 「妳、妳說巧克力裡頭包的東西啊……還、還不錯啊，味道挺特別的！」 朔真給出一個模玲兩可的答案，這答案省去猜測巧克力裡頭究竟包什麼。 說謊的朔真不自覺避開峰雪視線。 緊接著朔真眼角餘光瞄到一個影子飛來——啪！大大巴掌聲響起，半邊臉被打紅的朔真呆 愣當場，走在一旁的同學們有人繼續聊天，有人則望向巴掌聲傳來的方向。 穿制服裙的峰雪拎著書包快步跑開。 謊言被拆穿了嗎？怎、怎麼可能？不、比起那個，得趕快追上去道歉才行！ 朔真趕緊朝峰雪跑離的方向奔去。 不知跑了多久，在體育倉庫前轉過彎後，兩人來到倉庫後方一處人煙罕至的校園角落。 峰雪背對著朔真，兩人站在不到三步距離。 「對、對不起……」 朔真開口道歉，空氣中瀰漫著尷尬氣氛。 峰雪長髮在空中畫了半圈朝朔真走來，朔真向後退了幾步，身體撞上倉庫後門。 自認說謊理虧的朔真預計巴掌即將揮來，在峰雪走至最近距離時閉上眼睛，然而—— 嘴唇傳來濕潤溫熱、彷彿蜜糖般的甜蜜觸感，朔真先是驚訝地睜開雙眼，隨後眼瞼不自覺 闔上。 儘管曾在書上讀到過初吻的滋味如何曼妙，然而峰雪櫻色唇瓣更勝筆墨能形容。 朔真融化在峰雪兩手間，直到峰雪帶著迷茫眼神分離。 「剛才那一掌……還疼嗎？」黃澄澄夕陽下，峰雪雙頰微泛紅暈。 「不、一點也不……」 疼痛早已被剛才一吻吹飛至九霄雲外。 想起剛才那一吻，朔真整張臉紅到耳際，眼睛不曉得該往哪裡擺。 「你知道巧克力其實是要送給誰的嗎？」 朔真搖搖頭。 「其實打從一開始就是要送給你的。」 巧克力是要送給我的？但峰雪不是對裕輝……朔真心裡納悶道。 「我猜你多半把巧克力交到裕輝的手上了吧？而你之所以會這麼做，多半也是認為我對裕 輝有好感，我這麼猜應該沒錯吧？」 峰雪轉過身背對朔真，仰起脖子看向一旁樹梢。 夕陽將峰雪和樹影拉長，交織成一幅黃昏色的美景。 朔真點了點頭，頭上依舊頂著大大問號。 從峰雪在球場邊打聽起裕輝的事，到詢問裕輝喜歡的巧克力口味，這一切的言行舉止，以 及探聽時那副認真、甚至是羞赧模樣，都再三顯示峰雪對裕輝有好感——至少朔真看到的 是如此。儘管朔真不覺得自己是感情細膩的人，但在這一點應該不致於會錯意才對。 看著朔真驚呆模樣，峰雪像個小惡魔似地壞壞微笑。 「嘻、你以為只有你會耍心機嗎？」 峰雪口中所謂的心機是指？朔真一臉困惑。 「你呀，鮮少提及自己的事情，這讓我感覺儘管跟你相處了這麼久，卻總是和你隔著一道 看不見的牆。而你又老是喜歡在嘴邊掛著裕輝的事情，拼命說稱讚他的話，感覺好像刻意 要把我和裕輝送作堆似地；於是那天你再次在我面前稱讚起裕輝時，我心裡突然一股氣， 接著念頭一轉，想說既然你這麼想將撮合我和裕輝，我何不順著你的意，表現出對裕輝有 興趣的模樣，而你這笨蛋居然也信了！」 說到這裡，峰雪頭一撇狠狠瞪了朔真一眼。 「前往賣場挑選、採買、隔水加熱、塑形……巧克力在完成後，要送給裕輝那天，突然覺 得即便是逗著你玩，要親手將成品送給別人還是有點可惜，於是編個理由要你把它吃了— —沒想到你沒吃就算了，居然還對我說謊！」 峰雪將怨怒的目光射向朔真，這次髮梢轉了更大一圈。 朔真搔臉表現出內疚模樣，峰雪這時才終於展露笑顏。 「還記得一開始我們相遇時，我考試成績輸給你這件事吧？」 朔真點了點頭。那時每次和峰雪一對上眼，峰雪便會像生悶氣般別過頭。 「其實我那時並非討厭你什麼的，而是心裡一種說不出的不暢快……明明人外有人、天外 有天，沒有人永遠是榜單上的第一名，但不知為何，考完那場試，得知名次在你之下後， 每當看見你，心裡就是沒來由地一肚子火。我明白自己的個性，並不是一個會因對方成績 在我之上而討厭對方的人，因此我的氣可說是只針對你……至於為何針對你，我試著想過 許多理由，而排除所有理由最後得出的結論是……我……我可能對你有好感。」 說到這裡，峰雪停頓了一下。 「這是我至今未曾體驗過的感覺。說實話，我覺得這個答案荒謬至極——『對一個人有好 感』這種無法用科學解釋的事情邏輯上根本就不可能存在，至少當時的我如此認為。」 樹影下，峰雪道出當時心情。 「於是我埋首於研究，將對你的感覺放在一旁，認為那只是錯覺，是一種去想也不會帶來 任何好處、一種去理會也只是浪費時間的情感……然而在圖書館遇見你時，我發現自己心 跳莫名加速，話像無法控制般脫口而出。潛藏於心裡的那份不確定感、隨著與你度過的時 間變得愈來愈真實，真實到讓我覺得畏懼、卻也同時讓我感到溫暖。而在昨天看見那場球 賽後，我發現我竟然無法面對你……我心想……要是在球場邊多待一秒的話，我恐怕會克 制不住想衝上前抱你的衝動。於是我慌忙跑開，搭上車以最快速度遠離。而也正是在那時 ，我終於明白自己的心情……我……」 像是在給予自己勇氣般，峰雪右手按住胸口，輕吞了一口水後，一個深呼吸： 「我喜歡你，朔真。」 落葉隨風飄落，長髮飄逸的峰雪以堅定的眼神看向朔真。 朔真從沒想過會在被賞巴掌後親吻接著告白，一連串突如其來的事件讓朔真一時間反應不 過來，一會過後，朔真整張臉迅速變紅。 「所以說……你對我的感覺是……」 峰雪上前靠向朔真，整張臉貼近到僅剩數公分距離。 朔真不自覺迴避峰雪目光。 朔真不像峰雪一樣，有事先整理過自己的感覺，更別說這種感覺是第一次有過，朔真不知 道該給什麼答案，只知道目光會不自覺追隨峰雪；跟峰雪在圖書館會議室裡討論平行宇宙 時雖然針鋒相對、但心裡感覺很踏實；誤以為巧克力是送給裕輝時心裡感到難受，剛才那 一吻則是讓心跳加速至一個境界、一種未曾有過的感覺縈繞心頭。 「唉、等你回答太陽都下山了！」 眼見朔真遲遲未答，峰雪轉過身拉拉手做伸展動作 「我……」 「嘻、我就先將你那張呆臉做為答案收下吧！」 彷彿戀愛中的少女，以被夕陽染黃的校園為背景，峰雪露出回眸一笑。 對峰雪而言，朔真回答什麼並不重要——因為答案已經全寫在朔真羞澀面容上。 很快學校鐘聲響起，兩人從倉庫後方走出，此時正好一名穿著制服的短髮女生背對兩人跑 離，峰雪表情愣了 下，女生最後消失在走廊轉角處。 走回通往正門的林蔭道路上，朔真與峰雪並肩漫步。 「剛才那位是妳認識的人？」看見峰雪剛才愣了一瞬間，朔真好奇問道。 「嗯……似乎是……」 從褐色短髮及高挑身材看來，跑走的女生是沙夏沒錯，然而峰雪不明白沙夏為何會出現在 那，以及跑步離開的理由；此時，朔真突然想起關於巧克力的事。 「對了，妳怎麼知道我沒吃巧克力？」 「嘻、你覺得呢？」 「……莫非裡頭包了很特別的東西？」 「不對。」 「那是……？」 「裡頭什麼東西都沒包。」 「……」得知自己被耍，朔真嘆氣搖頭，峰雪則是露出得意笑容。 「話說回來，你真的誤以為我喜歡的人是裕輝？」 朔真點點頭。 「完完全全？」 朔真再次點頭。 「嘻、這樣一來便扯平了，誰叫你這笨蛋盡說些令人生氣的話。」 說出這段話的峰雪顯得心情愉快，步伐跟著輕盈起來。 「對了、你知道剛才為什麼打你嗎？」走至校門時，峰雪突然再次開口。 不是因為將她親手做的巧克力送給裕輝嗎？儘管心裡已有預設答案，朔真仍是搖頭。 「因為呀……如果不這麼做的話，你這木頭怎麼會乖乖跟我去……」 峰雪雙頰再度泛起紅暈。 一群聊得熱絡的學生們正巧從旁經過，朔真沒把話聽清楚。 「妳剛才說……」 「沒聽見就算了，你這個大笨蛋、大豬頭！咧！」 峰雪吐吐小舌跳上轎車，在車窗旁叮嚀了一句「別忘了週末的討論會」車子隨即駛離。 摸不著頭緒的朔真呆愣原地，一旁的警衛默默將學校活動門拉上。 轎車裡—— 「約好了嗎？邀請那位財團董事兒子來我們家作客的事……喂、峰雪，母親在跟妳說話有 沒有在聽？峰雪……」 峰雪母親正在說話，峰雪靜靜看向窗外，玻璃上映照出峰雪淺淺笑容。 兩人離開後，校園某處樓梯間，目睹兩人親吻畫面的沙夏身體靠在牆上，數月前的回憶湧 入腦海： 當時峰雪剛轉學過來，由於成績優秀加上外貌出眾，在男生間很有人氣，在女生間卻受到 排擠。 『看她那副書呆子模樣，個性肯定很差。』 『就是說啊……』 幾名女生在教室角落竊竊私語，對著峰雪品頭論足。 沙夏一手拿著鋁箔包飲料靠在一旁牆壁上。 個性差不差，這還得實際交談過才知道吧……沙夏心想。 於是抱持著好奇，沙夏將飲料喝完扔垃圾桶後，隨手拿起書桌上的數學課本跑去假裝請教 。 沒想到峰雪這一教，反倒讓原本不愛念書的沙夏對數學開始感興趣；更重要的是，在沙夏 心理，峰雪並沒因自己很多基本題不懂而取笑，反倒有耐心、鉅細靡遺地講解題目。 當時正逢考期，沙夏幾乎每堂下課便前往峰雪座位請教問題，兩人也在那時建立起友誼。 由於性格直率加上身材高挑、在女生中有一定人氣的沙夏，不知道自己親近峰雪的舉動反 倒讓一部份原本討厭峰雪的女生對峰雪更加反感。 某天峰雪值日，在教室前的走廊拖地時，一名染髮女生經過時刻意將水桶踢倒，其餘兩名 跟在一旁的女生們跟著一同嘲笑峰雪。 峰雪沒多餘反應，只是老老實實地將水桶灑出來的水拖過後擰回水桶裡。 看見峰雪若無其事模樣，染髮女生再次將水桶踢倒，然後再次與身旁的女生們一同訕笑。 然而峰雪貌似沒發生過事情般，重複著相同動作，這讓染髮女生不禁惱火。 『妳是不懂得察言觀色嗎？就要妳不要再拖了——』 染髮女生準備朝峰雪甩巴掌，沒想到手才舉起立即被捉住。 『這是在做什麼？』沙夏眉頭深鎖，語帶不悅。 「妳們有什麼問題嗎？這樣以多欺少好玩？」 染髮女生將沙夏的手甩開。 『妳、妳才有問題！不、不過是個轉學生，妳為什麼要那麼袒護她？』 染髮女生原本就對沙夏有好感，如今看見沙夏袒護峰雪，心裡更是不平。 『我嗎？妳問為什麼……』 沙夏看向平時總是正經八百的峰雪，突然興起了捉弄念頭，於是伸手將一旁的峰雪從肩膀 強行摟了過來。 『因為這傢伙呀……現在正跟我交往！』 沙夏大膽言論讓在場所有人傻眼，就連峰雪也露出意外表情。 看見沙夏對峰雪親密的舉動，染髮女生露骨嘖了一聲後咬緊牙掉頭離開。 『不好意思、峰雪，剛才為了將她們趕走扯了個謊，希望妳不要介……』 沙夏將峰雪鬆開，摸著頭道歉，沒想到下一瞬間，臉頰傳來微濕觸感。 ——峰雪輕輕在沙夏臉上留下一吻。 『謝謝妳、沙夏，我的王子！』 峰雪笑瞇著眼答謝，這一幕讓沙夏心裡小鹿撞了一下。 雖說沙夏不是第一天認識峰雪，也知道她是少數相信另一個世界存在的怪人，但一般人道 謝會用這樣的方式？沙夏不禁感到疑惑。 也許就是在這一時，原本要捉弄人的一方，反倒成了被捉弄的一方。 回憶到這裡，想起剛才看見峰雪與朔真親吻畫面，沙夏兩手摀著臉，滾燙淚水從眼眶滑落 。 此時正巧一名打球打到一半前往洗手間沖臉的長髮男生經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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