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 神魔學院 花火（下）（六）

　　神木學院新任副教授雅典娜，在獲得神魔學院鄧克金多校長直接晉升的那場專 案會議後，就被摒除在學校後續如火如荼的戰鬥動員外，無論是前線實戰亦或後勤 支援。 　　「這段時間妳辛苦了，接下來是展現蠻力的時刻，讓那些大腕忙去吧，」神木 學院院長費蕾雅對著神魔學院有史以來最年輕的副教授微笑：「妳就專心去把婚結 了吧，等第五層外壁門開，到時有得忙呢。」 　　「…是。」雅典娜不能說自己心中沒有任何遺憾。即便自己的專案內容與本次 開門作戰相關性的確很低，但完全被排除在大型行動外，這還是第一次。 　　「雅典娜這次沒有參戰嗎？」行動總指揮官奧汀在審視各學院戰鬥部屬時曾開 口詢問。 　　「塔內主攻小隊以波賽頓與美狄亞為主，亞特蘭提斯擔任開門輔助與顧問。除 此之外，在塔外層層待命的封鎖魔物佈陣，各學院人才應該是滿到無法全擠上第一 、二線了吧？」費蕾雅技巧性地沒有踩死話題：「副校長若想將保險往上加，雅典 娜的出席的確可以讓戰線更穩固，要她把婚假延後嗎…」 　　「不用了，讓她渡假去吧。」奧汀下了最終決定。 　　人的確是不缺，代理副校長認為神木學院院長的判斷與邏輯並沒有錯。若有什 麼作戰非特定幾位人員在場不可，那可表示神魔學院的人才庫出了缺乏替補方案的 大問題。 　　去年亞特蘭提斯向美狄亞告白，雅典娜衷心替摯友感到高興。 　　因為自己是世界上最了解美狄亞的人，所以雅典娜曾主觀地以為（全世界也就 她有這權利），個性直率的好友難免會與另一半吵吵架打鬧一下什麼的，甚至連美 狄亞自己也都這麼認為。 　　別的不說，這對手帕交從小到大就不知道吵過幾十次了。 　　但是，亞特蘭提斯一次都沒有與美狄亞起過衝突；在雅典娜眼中，美狄亞在這 段男女關係中被過份地寵愛著。 　　原來愛情可以是這樣的嗎？不自覺露出微笑的雅典娜心中滿是憧憬。 　　可有點小麻煩地，紅髮摯友常常拉著自己去當他們約會的電燈泡。 　　「三個好朋友一起出去玩！妳才不是什麼電燈泡！」戀愛中女子的發言有點任 性。 　　雅典娜與亞特蘭提斯相視聳肩苦笑。 　　但綠髮女教師還是畫了條線，三人組一起去鄰近的青木鎮逛逛或吃頓飯可以， 再遠些的輕旅行可就敬謝不敏了，自己才不是沒神經的傢伙。 　　三個人一起在青木鎮遛搭時，雅典娜總是借故中離，她常轉到位於青木鎮火車 站正對面的一家蛋糕店。 　　蛋糕店的規模不算大，店裡店外座位不過二十多個，但即便有外帶服務，蛋糕 店在神魔學院休假期間老是座無虛席，櫥窗裡琳瑯滿目精巧可愛的蛋糕，客群幾乎 都是神魔學院的女學生。 　　前幾次雅典娜現身蛋糕店，總引起一陣騷動，各桌搶著讓出座位拉攏受歡迎的 溫柔老師。 　　後來，蛋糕店老闆略微更動了桌椅擺設，在店裡一個角落擺了個小方桌，桌面 恆常放著「已訂位」的小立牌，雅典娜若希望享受不被打擾的時光，可以直接在這 位子入座，此時學生們也都識相地不會「過分」騷擾老師。 　　「感謝費心，這特權我就不客氣地收下了。」雅典娜偏頭向老闆微笑。 　　身型微胖的老闆有點緊張地擠出笑容並在僵硬點頭後，不好意思地轉回櫥窗後 頭忙去了。 　　稍微打聽後雅典娜才了解，大了自己十來歲的蛋糕店老闆是神木學院的校友， 與洛基同年畢業。但不同於優秀的洛基，這位成績很普通的畢業生沒有申請留校服 務，而是選擇留在青木鎮從事自己喜歡的烘焙工作。有著美麗妝飾與輕盈口感的各 式糕點在女學生們間口耳相傳，這間蛋糕店成為鎮上非常受歡迎的存在。 　　除了美味巧緻的蛋糕甜點，角落的專屬座位也的確是雅典娜頻繁光顧這間店的 另一個主要原因。 　　這間位於火車站前方Ｔ字路口的其中一個轉角的蛋糕店理所當然地有兩面是落 地玻璃窗，雅典娜的特別座位於其中一側落地玻璃與實牆交會的角落，坐在靠著牆 壁、有著小軟墊的手扶椅上，雅典娜可以透過右側落地窗一覽無遺地將街景盡收眼 底（雖然只是火車站前的紛紛擾擾），也可以放下窗簾將自己隱藏起來，稍微逃離 從店外不斷朝自己揮手來來往往的學生們的熱情視線。 　　座位的正前方到左前方，可以看到大部份店內的座位。而正左方則可以見到店 內商品櫥窗後方的工作區中，麵包店老闆忙碌的身影。座位後方的牆壁延伸至麵包 店工作區入口，雖然只有短短不到一公尺，但牆面上新裝了衣帽掛勾，牆下擺了迷 你鞋櫃與永遠保持乾淨的室內拖鞋，座位正下方甚至舖設了舒適潔白的短絨毛軟墊 ，座位的主人就算赤了腳也能感到舒服自在。 　　這些都是雅典娜一個人專屬的小小設施。 　　「老闆你偏心！我們也要毛茸茸腳踏墊！」女學生們笑著捉弄其貌不揚的麵包 店主人。 　　老闆紅著臉憨直地陪笑。 　　這靜謐的角落無論在心靈或物理上都給雅典娜一種進可攻退可守的安全感。 　　休假期間美狄亞不在身邊（或自己貼心地幫那對情侶營造更多的兩人時間）時 ，與其面對冷冰冰的宿舍或硬梆梆的辦公室，雅典娜總會選擇來到距離學校只有約 五分鐘光鳥航程的青木鎮，窩在這讓人安心的角落；她會在這裡閱讀從圖書館借出 來的書籍，甚至一些不涉及機密資料的鎖碎公事，綠髮女教師也會帶到這個座位上 完成。 　　「這是…店裡開發的…不知道有沒有榮幸請老師試試…」一個週末近午餐時間 ，老闆端了一小組拌麵套餐到雅典娜眼前。 　　綠髮女教師本來就要暫離蛋糕店到鎮內覓食去，眼前的餐點引起了她的興趣： 「看起來很好吃的樣子！請讓我試試吧！」 　　就這麼地，一個週末兩天，如果雅典娜在蛋糕店裡待上幾個小時，老闆總會端 出一、二份小小的正餐。 　　這些所謂「開發中的餐點」，從來沒出現在蛋糕店菜單中。 　　有時是米飯麵食類，有時是沙拉與排餐套組，搭配野蔬與小湯品，種類繁複多 變。 　　至於口味，雖然比不上專業飯館，但已經能讓雅典娜吃得很高興了。 　　綠髮女教師不是傻子，雖然沒有戀愛經驗，但雅典娜當然知道蛋糕店老闆在對 自己示好，男子追求女子的那種。 　　她並不討厭老闆，甚至感謝他為自己做的一切，譬如那一份份的正餐，很明顯 是老板為了自己而努力新學的成果。既然如此，為什麼不多了解他呢？ 　　蛋糕店每天結束營業的時間是晚上八點半。以週六而言，未申請外宿的學生需 要在晚上九點前回到學校，而教職沒有這樣的限制，所以雅典娜在每個禮拜六的晚 上八點半，蛋糕店打烊、打工的二、三位學生離開後，會與老闆在窗邊的座位聊上 一會兒再回學校。 　　「我知道學長你打烊後也是很忙的，可我也不能留得太晚…」雅典娜委婉地表 示。 　　「不、不會耽擱到什麼…」坐在雅典娜對面的「神木學院學長」緊張地結巴。 　　男人的老家在農村，是全國專門種植麥子的重要產糧基地之一，雖家境勉強可 以溫飽，但男人最終還是選擇就讀神魔學院，希望在經濟上可以多支持家裡一點。 　　在神木學院就讀四年的男人，以諾塔內的任務從沒逃避，各項試煉也中規中矩 地完成，學業成績全都合格但與大多數的畢業生一樣過於平庸，擺明了連留校申請 書都可以省下來不用寫的程度。 　　在學期間不時會聽到的評論一直縈繞在他耳際：「學校咖啡店的飲料是不差啦 ，但麵包蛋糕真教人不敢恭維。」 　　會利用在學期間的長假到大城市麵包店打工的男人，累積了不少相關知識，譬 如麵粉麥粉的種類、糖類的比例、各式奶油的做法。 　　在四年級畢業考結束到領取畢業證書之間空閒的一個禮拜，男人在宿舍私下開 伙自製蛋糕，被同學們一掃而空。 　　「這蛋糕有夠讚，學校咖啡店的比起來跟屎一樣！」 　　「這可以拿去外面賣了吧！欸再給我一個…」 　　「也幫我做一個上面有草莓的啦，我要拿去女生宿舍當畢業告白禮物。」 　　用來當作禮物的蛋糕讓告白成功了，在男生宿舍引起騷動，訂單源源不絕甚至 驚動了老師。 　　畢業前幾天的男生宿舍四年級樓層要用無法無天來形容也不為過，聽到風聲形 式上來踩點煞車、去年才畢業的、在大家眼中像哥哥的迪爾姆德教授助理反被學弟 們拉到變成廚房的宿舍。 　　「怎亂成這副德性？你們也太誇…好香喔～」 　　吃了一口蛋糕的菜鳥助教驚為天人：「給我來個大的，我要送給費蕾雅助理教 授！」 　　針對應屆畢業生，青木鎮有著就業與租屋的優惠條款，雖然優惠幅度會逐年下 降，但也算給了畢業生離校後的就業緩衝期。 　　蛋糕試做首戰告捷的男人有了信心，且明確的創業規劃書讓他在優惠條款的發 放順位中取得了優先權，男人將大半畢業獎金用來添購必要設備，在青木鎮頂了個 帶廚房的小賣店開始營業。 　　醉心於蛋糕製作的男人在精進技藝上沒有停下腳步，投入蛋糕上可食用妝飾小 餅與糖果的製作學習後，小攤的生意更是蒸蒸日上。以優惠貸款斥資頂下車站前角 間店面的做法大獲成功，蛋糕店的生意好到不得不請工讀生幫忙。 　　在老闆花了好幾天斷斷續續描述自己的經歷後，雅典娜也分享了自己的過往， 但非常艱難地，進入神魔學院以前的人生，實在很難好好說清楚。 　　寒冷、血、戰爭、饑餓、死裡逃生，當然，還有相依為命的摯友。 　　「雖然不是很清楚，但我的人生好像比雅典娜老師順遂太多了…」年紀長了對 方一輪的老闆有點不知怎麼表達，帶著莫名歉意地。 　　這個男人絕對是好人，雅典娜微笑。 　　他的心地善良，畢業於神魔學院物理戰鬥組表示也具備一定的勇氣，有對小事 觀察入微的細膩心思。重要的是，他對我很好。 　　一次週末晚上，雅典娜離開蛋糕店準備返回學校，在外頭的路口見到美狄亞。 　　「就知道妳還在，走吧。」偶爾紅髮教師會先讓男朋友回學校，自己到這裡來 接好友。 　　往前走了一小段，雅典娜在街口迴過身，看著蛋糕店。 　　因為學生們的離去，街道一下子變得空曠，街口昏黃的路燈，讓蛋糕店抹上溫 暖的色彩。店裡的燈光因為打烊的關係稍微暗了一點，但窗廉還未完全拉下，因為 最後一位顧客離去而開始認真逐張擦起桌子的老闆不經意抬頭見到了正望向店裡的 雅典娜，他靦腆地朝她揮手後，又開始努力擦起桌子。 　　望著怔住的好友，個性急躁的美狄亞罕見地沒有發聲催促，反而她也花了一些 時間才開口：「學校有人在傳…」 　　「嗯？」雅典娜頓了下才做出反應，但目光還是沒自蛋糕店移開。 　　「學校在傳，有人看到…」紅髮副教授又重複了一次：「妳跟老闆有…很親密 的互動。」 　　仍凝視著蛋糕店的雅典娜甚至連語調都如止水：「是嗎？妳相信嗎？」 　　「妳絕對不是會在大庭廣眾下那麼做的人，但是…」美狄亞對於自己黯淡的語 調也有點訝異：「但是妳居然沒有對這胡扯八卦感到生氣。」 　　就如同雅典娜是全世界最了解自己的人，美狄亞也很清楚，自己是最了解摯友 的人。 　　她在等我同意這段感情，關於萌芽。 　　「他是好人。」美狄亞終究艱難地開口了。她甚至為了自己的自私感到愧疚。 　　妳不是已經獲得幸福了嗎？現在巴著好朋友不放成何體統？ 　　雅典娜轉頭朝著美狄亞笑了，對摯友的認可很高興地：「我知道。」 　　後來，蛋糕店打烊後，美狄亞與亞特蘭提斯常常會帶些消夜過來，兩對情侶在 店裡小聚。 　　「欸你們真不知道那天狀況，」美狄亞邊咬著烤肉串邊賊笑：「她在店外淚眼 汪汪瞅著老闆，一副我不答應她就要耍賴大哭的模樣，根本是小女孩買洋娃娃…」 　　「說反了！淚眼汪汪捨不得我的是妳吧！」雅典娜臉色微紅護著老闆：「還有 ，別把人家當成什麼洋娃娃！」 　　這對摯友非常重視彼此的意見，如果那晚，美狄亞對雅典娜無聲的詢問表示反 對的話，綠髮副教授會對這段尚未完全確認的情感踩剎車的。她很高興好友認可了 自己的對象。 　　而在美狄亞內心深處有那麼一個角落，也許連她自己也不知道地：雅典娜一直 是個小女孩、她應該一直是個小女孩，小女孩的世界永遠沒有寒冷戰爭與鮮血，她 該一直在平和的環境中長大、在那洋房二樓有著花台的兒童房中一直被眾人呵護著 、長大後會擁有自己的溫暖而幸福的家庭。 　　而這也是美狄亞認可蛋糕店老闆的原因：他的生活和平穩固、他真心呵護著雅 典娜。 　　「今天先這樣啦，我下半夜值戰情室，改天再來囉。」這是個週六夜晚的聚會 ，美狄亞抓了個時機，識相地把亞特蘭提斯一併拉走了。 　　「你們先走吧，我幫忙洗個碗就回去。」雅典娜說。 　　妳不回來沒關係啦。美狄亞在心中竊笑。 　　沒想到，美狄亞回女教師宿舍盥洗完畢、要前往戰情室時，雅典娜也回來了。 　　「妳怎跑回來啦？」紅髮副教授訝異。 　　「啊？」雅典娜沒聽懂：「我們把店裡收拾好，他就送我回校門口…怎了？」 　　「我以為妳會外宿哩，」蛋糕店樓上就是老闆的家。美狄亞把話挑明了：「你 們現在是情侶沒錯吧？」 　　雅典娜又愣了三秒才搞懂、甚至五秒後才開始臉紅：「妳、妳在瞎說些什麼呢 ！我、我們還沒結婚呀！」 　　好吧，美狄亞苦笑。每個人的戀愛進程都不一樣。 　　而經過近十個月的交往，綠髮女教師答應了老闆的求婚。 　　現在，雅典娜要結婚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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