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 山語未盡（3）

未經授權者，不得將文章用於各種商業用途 第三章：山不語，風卻知 我們總是約在黃昏或天未亮的時候見面。 因為那是最容易被忽略的時候。 也是，最不會有人看到的時候。 阿焰說：「你們人類的眼睛，習慣白天太久，就會對模糊的時候失去警覺。」 我曾笑她多心，但現在我知道她說得沒錯。 那天是個特別晴朗的午後，陽光在山林裡灑得斑斕。我下山的時候，背上揹著柴火，身邊 還藏著她昨晚給我的小罐子——裡頭是她調的藥膏，說能讓我手上的凍瘡快點好。 「這東西不給別人用喔。」她昨晚說，「要不然你村裡的人會懷疑我動手腳。」 我當時笑她想太多了，怎麼可能有人發現。但沒想到，危險總是在你以為平靜的時候來。 回到村裡沒多久，就聽見幾個人在討論一件事： 「昨天有人說在溪谷附近看到狐狸尾巴！」 「真的假的？那不是你常去的地方嗎，林湛？」 我背脊一涼，強作鎮定：「我只去砍柴，不知道你們說什麼。」 「真的啦！說是白色的尾巴，一閃就不見了。有人還聽見笑聲呢！」 那笑聲，是她的聲音。我心裡很清楚。 我咬著牙，沒接話。 但從那天起，村裡的氣氛就變了。 晚上吃飯時，父親悶著聲問我：「你最近是不是又往山深處跑？」 「沒。」我盯著碗，筷子沒停。 「別再裝了。那地方不能去你不是不知道，去年秋天出過事，難道你想再惹禍上身？」 「我只是砍柴。」 父親沒再說什麼，只是重重放下碗筷，轉身走出門。木門撞上牆角時發出一聲悶響，像是 壓下沒說出口的東西。 我低下頭，摸了摸袖口裡藏著的木狐吊墜。 阿焰送我的，還溫著體溫。 隔天我再見到她時，她一臉平靜，卻也沒笑。 「他們看到我了吧。」她說。 我點頭，沒否認。 「那就不能再見面了。」 「阿焰——」 「湛，我知道你想說什麼。」她垂下眼睫，語氣很輕，「但我們現在不是小時候了。他們 不會再當我們是孩子胡鬧。」 她說的對。 我們早就不是兩個偷偷在樹下交換糖果的小鬼了。 我們的腳印已經深到草都壓不回去。 「我可以小心點。」我說。 她沒說話，只是轉身，踩進溪水中。水聲沖淡了空氣裡的緊張，也沖淡了她回過頭時的眼 神。 「那我們換個地方見吧。北邊的風崖谷，那裡風大，他們不會追。」 她說完，腳尖一點，跳上岩石，動作俐落得像風。 她沒有說「不見了」，我就還能繼續走下去。 只要她還願意說「換地方」，我就不會放手。 但事實上，事情已經開始發酵。 那天晚上，村子裡開了一次久違的長老會議。 我偷聽到了他們的結論。 「若真有狐狸精現身，必須先發制人，避免禍根重演。」 「再怎麼說，這孩子是咱們村子的人，不能讓他被狐狸帶壞。」 「必要時，可以派人上山清查。」 我握緊拳頭，指節泛白。 我們之間的事，不該有影子。 有了影子，就會被人認出形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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