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 最後一件裝備

未經授權者，不得將文章用於各種商業用途 風災那年，哥哥走了。 那場山區工寮的大火，燒了整整一夜。暴雨下得又急又狠，但風更毒，火苗像瘋狗一樣在 木造屋裡竄動，把一切吞噬得乾乾淨淨。 哥哥是第一個衝進去的。當時屋內傳出求救聲，現場指揮還在評估風向和結構安全，他已 經扣上面罩、調整好裝備，回頭對我比了一個眼神，便踏進火海。 那是他的習慣，永遠走在最前面。 最後，他沒出來。 找到他時，他壓在一名倖存的老工人身上，全身焦黑，裝備燒損得不成形，卻仍維持著護 住對方的姿勢。新聞報導稱他為英雄，可我知道，那不是什麼高尚的選擇——那就是他。 他是我哥，林子岳。 我叫林子安，那年我剛考上消防員，正式進入隊裡還沒滿半年。喪禮那天，我跪在靈前， 眼淚沒流，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只是緊緊抓著哥哥留下來的一樣東西，一雙舊手套。 那雙手套已磨得發亮，掌心焦黑，指節處補過幾次，還有縫線的粗糙感。我記得那是他最 常戴的一雙，出勤時他總說：「戴這雙才像真的要去救人。」 後來，我也帶著它出勤。 我不是迷信的人，但那雙手套就像某種默契，握住它的時候，我會莫名安定。每次災情通 知響起，我總會下意識摸摸它，就像確認某個聲音還在耳邊：「別怕，我在你後面。」 起初，大家只是覺得我太思念哥哥。可時間久了，他們開始有些話沒說出口。有時我會像 提前預知什麼似的，避開危機、先一步做出反應。一次公寓火災，樓梯崩塌時我憑直覺往 旁邊跳，落地時才發現原來那裡有個支撐點；又有一次夜間出勤，我硬是拖著全隊改了撤 離路線，結果剛好避開毒氣滲漏的那條通道。 他們問我怎麼知道，我搖頭，只說：「不知道，就突然覺得該這麼做。」 但我知道。那不是第六感，是——他在提醒我。 有幾次，深夜歸隊，我會發現那雙手套的位置被動過；有一次，我明明將它放進鎖櫃裡， 卻在隔天的裝備袋底部摸到它；還有一次，在火場中迷路時，我聽到身後有人喊我小名， 聲音嘶啞卻熟悉。回頭一看，只見一個黑影消失在濃煙中，留下一道空隙，正是通往出口 的方向。 我沒告訴任何人。他們不會懂。 直到去年冬天，那場化學倉庫的火警。 火勢封死所有出口，整棟建築像個喘不過氣的巨獸。我帶著兩個新隊員往外撤退，穿越傾 倒的鐵桶和斷裂的鋼架。倉庫內溫度已飆破常規，我的防護裝快被烤裂，呼吸艱難，每走 一步都像踩在熔岩裡。 那時我心裡一陣莫名的不安，忍不住伸手去摸內口袋的那雙手套。它很冷，冷得不像話， 彷彿浸在冰水裡。 我心一沉——這次情況不對。 快抵達出口時，一整排貨架忽然鬆動，夾帶鋼管與燃燒物往我頭上砸來。時間瞬間凝結， 我甚至來不及回頭提醒身後的人，就在那一刻，一股力量從背後猛力把我推開。 我重重地摔在地上，耳鳴嗡嗡作響。下一秒，鋼架轟然砸下，把我剛剛站的地方壓成一片 焦土。 「子安！」 有人衝來拉我起身，我下意識護著胸口，手還緊抓著那雙手套。 它裂了，掌心多了一個大洞，像是剛替誰擋下了什麼。 我癱坐在地上，抬頭看著現場煙霧瀰漫的出口，那一瞬，我看到一道人影站在煙後。他穿 著早已退役的舊款消防衣，輪廓熟悉，姿勢挺直，像在確認我沒事，然後才一步步，退進 煙裡。 我知道是他。我哥。 那晚回隊，我沒說什麼，只是靜靜地坐在器材間，把那雙手套展開。掌心的破洞，無論怎 麼補都補不起來。我終於明白了——這一次，他是真的走了。 因為他知道，我可以自己撐下去了。 我將手套收進裝備櫃最深處，蓋上一層紅布。從那天起，我沒再帶它出勤。 現在，我是中隊長。 我帶著一群剛入隊沒多久的新人進行實地演練，教他們如何判斷濃煙方向、如何在視線受 限時保持隊形、如何穩定拆除障礙物、保護彼此，更重要的是——每一次出勤，都要當作 自己會是那個最後走出來的人。 有時我也會講故事，不是教科書上的，而是我們曾經親身經歷過的。講到我哥哥的時候， 大家總會靜下來聽。我說他從沒當過英雄，他只是那種會在你轉身之前，已經先一步走進 火場的人。 我不再攜帶那雙舊手套，但我知道，那並不是因為它不再重要，而是哥哥已經把守護交棒 給我。 最後一件裝備，不是一雙手套，也不是消防車上的標準配備。 它是責任，是記憶，是一種穿越災火與歲月，仍能緊握不放的約定。 只要我還在火場上，就代表他從未離開。 —————————————————————— 願這篇故事，能讓更多人注意到消防員的付出，也讓我們不只在災難發生時才想起他們的 重要。 向每一位仍在第一線守護我們的消防員，致上最深的敬意。也期盼社會能給他們更多的理 解、保障與安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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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gkdm256300: 怕一波帶走 04/26 00: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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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 smile813: 推！最敬佩的就是消防員，用生命去換取別人的生命…願 05/01 20:27

→ smile813: 每次出勤平安！！ 05/01 20:2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