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板marve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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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前世的審判
我一直以為,我的記憶斷層,是轉生前的正常反應。
畢竟,大多數成為怨解師的亡者都不記得自己是誰。我們不是靠過去生活,而是靠職責存
在。
但最近,不知道為什麼,有些東西開始慢慢浮回來。
不是以事件的形式,而是——感覺。
像是走過某條街、看到某個名字、聽到某句話,就莫名覺得胸口悶了一下。
像是你曾經遺落了什麼,但它現在回頭來敲門。
那天,我夢見自己坐在一間辦公室裡。
窗戶很小,燈光有點黃。牆上貼著幾張簡筆畫,是小朋友畫的笑臉。
桌上擺著一杯已經冷掉的咖啡。
門外有腳步聲傳來,一個聲音輕輕地說:「我不知道還能跟誰講了……」
我站起來,走過去,手搭上門把,卻遲遲沒打開。
醒來的時候,我手心全是汗。
我開始查自己目前帳號的冥籍資料,想從過往任務中找出頭緒。
但越查,越是空白。
直到我找到一筆標註為「非正常登錄亡者」,資料備註中寫著:
生前靈壓不穩,經死亡轉化後穩定,列入怨解師適任名單。
【備註】申請人於轉化階段遺失前世記憶,封存原始檔案以防干擾判斷力。
這筆資料的擁有者,就是我。
也就是說,我的記憶,不是自然模糊的。
是被封存的。
我跑去找阿哲。
這已經是第二次我在他面前開不了口。
他盯著我看了一會兒,終於嘆了一口氣,從抽屜拿出一張早已泛黃的報紙剪影。
「我猜你最近應該開始夢到了。」
那張報紙上,是一則不起眼的社會新聞:
「輔導社工與女學生雙亡 疑因精神壓力導致悲劇」
內文簡短,只提到兩人身亡,時間與地點未詳,警方排除他殺。
「這是……我?」我低聲問。
「嗯。」他點頭,「你生前在社福機構工作,接手一個案子……那個女孩叫葉芷瑩。」
我腦海裡閃過一張臉。
短髮、低頭、總是帶著耳機的女孩。
我記得她不是不說話,而是話太多了,常常滔滔不絕地講網路上的事、朋友的事、自己睡
不著的事。
但有一天她突然不來了。
然後我就……不記得了。
「你一直想幫她。」阿哲說,「但她在最後一次見你之後就失聯了。幾天後,你們兩個的
名字一起上了死亡通報。」
「你被送進系統時,靈壓不穩,但情緒非常強烈。高層原本打算把你送去轉生,後來改了
主意。」
「因為我情緒穩定?」
「不是,」他看著我,「是因為你聽得懂。」
「你生前就是聽別人說話的,死後這份能力還留著。他們覺得……你也許適合當怨解師。
」
我苦笑:「是啊,我就是太會聽了。」
「結果到最後,連她怎麼死的,我都不知道。」
我翻出系統裡還殘留的一小段備註。
那是當時芷瑩留下的一句話,登錄於一次通話紀錄中:
「老師,我沒有想過要死啦,我只是想他們停下來。」
短短一句話,像石子投入湖底,激起我心裡整個人崩掉的聲音。
我不知道那句「他們」是誰。
也許是霸凌她的網友,也許是冷漠的老師,也許只是她腦海裡那些吵得讓她無法休息的聲
音。
但我當時一定也說了什麼吧。
也許是太遲了。也許是太輕了。
我想起我醒來後的第一件任務,就是調解一宗不被承認的黑令申請。
我以為那是個案。
現在我開始懷疑——那是我的起點,也是制度想我忘記的起點。
我翻開桌上的調解日誌,一頁一頁地寫著別人的名字、別人的痛。
但其中一頁,空白很久,像是被撕掉了。
我終於鼓起勇氣,把筆放在那一頁上,寫下她的名字:
葉芷瑩。
她不是第一個被制度忽略的人,
卻是第一個讓我想起自己也曾經求救過,卻沒人聽見。
我一直以為自己只是個傾聽者,
現在才發現,我也曾是說不出口的那一方。
也許我會繼續留下來,繼續聽——
不只是為了他們,
也是為了那個沒能講完話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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