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板marve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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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黑令旗的真相
黑令旗不是每個人都能申請。
這我早就知道。
但我一直以為——只是因為制度有它的標準、有它的公正。
直到那天,我遇到了一個早該消失的亡者。
她沒有名字,卻留下一個問題——
「如果我沒有再笑,是不是就沒人記得我了?」
我是在一筆封存的舊案件中遇見她的。
那天,系統裡跳出一份十年前未完成的黑令旗申請,申請人資訊一欄寫著三個字:
「不用記。」
我本想略過,但備註欄上有一段手寫文字吸引了我:
「如果連死了都還要裝作沒事,那我乾脆別留下名字好了。」
這句話刺進我心裡某個地方。
我點進去。照片已模糊不清,只看得出來是在某所學校的天台,一名身穿制服的少女背對
鏡頭,頭髮飄起,像是風很大的那天。
資料顯示:死者為自殺,無他殺跡象。黑令旗申請未通過,原因為「死因不明確,缺乏報
復對象」。
但在最下方,我看到一行筆跡與我自己名字的連結。
「此案由調解師X初步處理,紀錄回報:無靈體反應,建議結案。」
我愣住了。
X——那是我。十年前,剛成為怨解師的第一年。
我一點也不記得這個案子。
我查出她最後出現的座標,來到那所已廢棄的高中。教室牆面斑駁,天台已上鎖,封條上
寫著「危樓」。
我繞過走廊,忽然聽見一聲輕笑,從樓梯口傳來。
不是陰森的那種笑聲,而像是……某個女孩習慣性裝開朗的語調。
「喔,好久沒有人走上來了耶。」
我轉頭,看到她。
身穿舊款制服,頭髮紮起馬尾,手上轉著一支斷掉的原子筆,靠著牆邊笑嘻嘻地看我。
「你是誰?」我問。
「你不是已經看過我的資料了嗎?」她聳聳肩,「我啊,就是那個大家以為不會有煩惱的
人。」
「他們說,妳這麼陽光,不會有事啦。」
她語氣帶著笑,但眼神空著。
「後來我不笑了,然後……就沒有人敢靠近我了。」
我跟她坐在樓梯間,她邊搖晃腳邊的風鈴,邊說話。
「我本來不想申請黑令旗的,真的。」
「我死後還聽見有人在留言板上說我 ‘不可能會自殺’,說 ‘她每天都笑得那麼開心’
。然後就沒有人追查了。」
「我想……那就算了吧。」
我低聲問:「那為什麼妳還留著?」
她笑了笑,反問我:
「你覺得,如果一個人從頭到尾都只被喜歡她笑的樣子,那她什麼都不說的時候,還算是
她嗎?」
我沉默了好久。
「妳想做什麼?」
她搖搖頭,「我不想報仇,我只是想知道……我不笑了之後,有沒有人還會來找我?」
「我消失那天,班群還在笑。有人說我可能是逃學、翹課、談戀愛跑了。」
「然後呢?三天後新聞說我死了。他們都在留言說好震驚、好惋惜……」
「我就在那邊看著,想問他們一句——你們到底惋惜什麼?」
她眼神裡有一種沉靜的疲憊。
「我是想確認一件事而已……我笑的時候,你們喜歡的,是我,還是你們自己看到的樣子
?」
我跟她說,我當年來過。系統紀錄上顯示我處理過這起案子。
她聽了只笑笑。
「你來的時候我就在教室裡啊。你也看著我一眼,但你跟他們一樣,沒發現我哭了。」
「我不是沒出聲,是那天我剛好不想裝笑容。」
「結果你說沒有靈體。」
我一時說不出話來。
她站起來,走到天台門前,用指尖輕輕觸碰那已上鎖的門。
「他們說我掉下去是意外。因為沒人想承認,其實我本來就沒站穩過。」
「我不是不想活下去,是我不知道活下去的樣子,除了笑,還能有什麼。」
我想開口再說點什麼時,她忽然回頭看我,笑得比剛剛柔和了一些:
「謝謝你記得我來過。」
她的身影開始變淡,但那風鈴聲依然搖晃著。
「如果你哪天也不想笑了,就坐這裡陪我一下吧。」
她的最後一句話,在風裡慢慢散開。
我走出那棟教學樓時,天色正暗。
我回頭看那封鎖的天台,忽然明白:
有些人不是沒被看見,
是被看見的那一面,從來都不是她真正的樣子。
我重新讀了她的申請表,想替她寫上一個名字。
但我最後沒有填。
她說過她不想被記得,她只想被理解。
我曾經相信制度是公正的。
直到我親眼見過那些笑著死去的人,才知道——
並不是每個人,都能夠留下自己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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