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 糖潮1-8

「課長，我還有一個請求。」周昕璇乘勝出擊。 「什麼？」 「我想讓林啟艾進來我的團隊。」 再一次，周昕璇好像又聽到耳邊傳來自己巨大的心跳聲。 「蛤？」黃博再一次率先答話。 「周博，妳忘了林啟艾還在我底下做事嗎？怎麼可以妳要她進去妳團隊， 她就去妳團隊？這樣課長當初的安排不就沒意義了？ 妳把課長放在哪裡？」黃博一開口就是滿滿一串質疑她的話。 「不，黃博您誤會了。」周昕璇微笑道，她早已摸透黃博這種挑撥是非的伎倆。 「我一直以來都是相當尊敬課長與黃博的，會提這個提議， 是因為有感於啟艾帶給您們的困擾，所以提出這個提議……。」 周昕璇將話題導回她欲進行的方向。 「我並不是要林啟艾一定要進來我的團隊， 因為這個提議最終的決定權依然在課長、及目前是啟艾指導員的黃博身上…， 我只是個提議人罷了。」 周昕璇語畢，似乎慢慢抓到自己的節奏，方才劇烈的心跳聲慢慢自耳邊消失。 「好。」楊宜樺課長點了頭，臉色依然死沉。 「那妳為什麼會想讓她進去妳的團隊？ 我們已經明白不會讓林啟艾合格通過試用期的考核了， 妳這樣做不是白費力氣嗎？妳把妳的想法說來聽聽。」 「其實我沒什麼太大的想法。」周昕璇停頓一下， 定眼望著眼前認真凝視著她說話的三個老男人。 「我會想這樣做有兩個原因，第一點，是因為剛剛聽見黃博說帶啟艾帶得很辛苦， 我認為黃博日理萬機，實在不應該把時間浪費在啟艾身上； 第二點，先前我曾經聽黃博讚美過我們依如，而我也很肯定依如的機靈， 所以我認為年資較輕的我不應該讓黃博這麼辛苦地帶啟艾， 應該要讓依如去協助黃博繁雜的業務才是。」 周昕璇望向黃博，黃博聽見周昕璇給了自己很多面子， 原本劍拔弩張的面色總算緩和下來。 「既然啟艾已經確定試用期過後會被評為不合格， 我認為就不如讓她跟依如交換吧，在這邊我可以讓啟艾幫我做一些行政上的事情； 另外，這邊離課長的辦公室很近，課長也可以就近得知她的一些行為， 以防她再出什麼紕漏…讓課長在外難做人。」 周昕璇改而望向她的長官，「以上是我的小小意見…請課長及黃博定奪。」 「我明白了。」楊宜樺沉吟了一下，「黃博，你怎麼看？」 「我哦…我本來是覺得我應該要把啟艾帶到試用期結束啦， 畢竟她一開始就是在我底下做事，雖然她現在表現真的很爛… 但我有責任把她教好，至少讓她以後出去工作不會丟中華製糖的臉…。」 黃博殷切地看著楊宜樺，楊宜樺點頭表示贊同。 「…但我實在也累了，就像剛剛周博說的，我真的業務太繁雜、太忙了， 光是帶林啟艾兩個月（周昕璇忍不住在心裡吐槽：『明明才一個月…』）、 我就覺得好像帶了一年那麼久…」黃博停頓了一下， 「反正既然林啟艾已經確定試用期考核是不合格了， 我也沒必要再把她當正式人員那樣訓練了； 而既然周博都開口願意幫忙了， 我認為讓年輕人嘗試帶看看這種不長進的新人看看也好， 當作是一種另類的訓練吧。」 周昕璇除了對黃博自以為是的說話態度在心中猛翻白眼外， 她忽然對於黃博及楊宜樺一再強調的中心思想── 『因為林啟艾試用期確定不合格， 所以我們就不用白費力氣了、就不用繼續訓練了…』 ──感到一種說不上來的怪異…。 「謝謝黃博。」 周昕璇識相地對黃博假笑答謝，黃博則貌似因周昕璇甘願表現臣服於他感到竊喜。 「好，既然黃博沒什麼意見，那就交換吧！ 從明天開始，許依如就到黃博的團隊，林啟艾則是來昕璇的團隊。 今天的會議就到這邊吧，謝謝各位來這一趟。」楊宜樺拍板定案，同時宣佈會議的結束。 「謝謝課長。」周昕璇適時地向楊宜樺道謝。 「不客氣…，昕璇，等等留下來一下，我有話想跟妳說。」 或許因為化驗課的高級研究員之間因為這次的會議有了初步的共識， 楊宜樺的臉色總算不再那麼死沉。 「好的。」周昕璇順從答道。 待課長辦公室內其他人等都離開後，楊宜樺起身把門關上，並坐到周昕璇對面。 「璇，不好意思把妳留下來…。」 僅餘下周昕璇與他單獨在辦公室內後， 楊宜樺總算完全鬆懈下來，開始以單名稱呼周昕璇。 「課長，不會的，請不要見外。」周昕璇微笑答道。 「好…，璇，其實我把妳留下來，只是想跟妳確認妳真正的想法。」 楊宜樺似乎有些欲言又止。 「…請問課長是什麼意思呢？」周昕璇並不很懂楊宜樺的意思。 「我的意思是，」楊宜樺推了推他的眼鏡， 「妳真的是因為剛剛所說的原因，所以想要交換林啟艾到妳的團隊嗎？」 「…是的，千真萬確。」周昕璇僅思索一秒便答道。 「好，那我明白了。」楊宜樺停頓一下，「我只是擔心，妳是因為五年前那件事……」 「不是的，」周昕璇少見無禮地打斷楊宜樺， 「不是課長想的那樣，請您放心。」並且收起了她一貫的溫柔微笑。 「…好，那就好，妳懂得控制自己的情緒就好了。」 楊宜樺看起來並不介意周昕璇無禮的舉止， 「那…沒事了，帶林啟艾時如果有什麼問題，隨時都可以來跟我討論。」 「好的，謝謝課長，那我先離開了。」 周昕璇恢復她的微笑，頭也不回地離開了楊宜樺的辦公室。 ＊＊＊ 林啟艾看著眼前的周昕璇，不曉得現在是什麼情況。 臨時會議結束隔天，當林啟艾一早抵達辦公室、 一如往常地準備趕往黃博的辦公室報到時，忽然被李梅祈擋住去路。 「恭喜啊啟艾。」她笑著一臉神秘。 「……恭喜什麼？」 林啟艾一頭霧水，同時因趕著向黃博報到而對擋路的李梅祈漸感不耐。 「妳不用去黃博那兒報到啦！」李梅祈開心道。 「啊？不用報到？為什麼？」林啟艾驚訝問。 「黃博要妳改去昕璇的團隊了，恭喜啊！」李梅祈依舊沒頭沒尾地開心道。 「我改去昕璇的團隊??？到底什麼跟什麼啊？」林啟艾忍不住皺眉。 「詳情我也不是很清楚，總之黃博剛剛打電話過來， 要我請妳把包包跟家當收拾一下，就帶妳去昕璇的辦公室啦。 所以妳以後不用去黃博辦公室報到了，跟昕璇報到就可以啦，所以我才說恭喜呀！」 李梅祈道。 「我沒什麼家當，包包帶著就可以走了。」 雖然對於忽然被更換團隊一事依然感到一頭霧水， 但林啟艾實在受不了李梅祈像機關槍一旦開啟就很難停止的嘴巴， 所以她決定不再追問下去。 「好，那走吧！」 李梅祈邊說邊往外頭移動，嘴巴依然止不住地像機關槍一直打： 「妳放心啦，昕璇我跟她很熟，她人很好也很有肩膀， 我覺得妳跟著她會比跟著黃博好啦，妳有什麼問題都可以問她， 她都會很熱心幫妳解決喔；阿對了，偶爾昕璇會約我們大家一起吃飯， 妳也可以參加阿，聚會很有趣喔……」 林啟艾坐在後座，聽著李梅祈的聲音就跟兩個月前載著她到黃博辦公室時， 一樣地在風中飄盪；只是她的心情不知不覺中隨著季節的更換， 由彼時剛報到時如夏天般地充滿暖流期待好奇，到如今入秋般的涼冷蕭瑟。 新人訓練營前，在黃博團隊遭受到一個月不近人情的要求與苛待後， 她本已謀生去意；但依然想藉著參加新人訓練營，看看是否會有不同的想法， 孰料訓練營後卻莫名其妙揹上『曠職一個月』的罪名。 她千真萬確有遞出假單的。 她清楚記得在訓練營前一週，她老早就拿著已填好的假單，親自送到黃博手上。 「訓練營一個月阿…？」黃博那時看著手上的假單問道。 「是。」她沉聲道。經過一個月的洗禮，她十分討厭眼前這個作威作福的老男人。 「這樣妳的實驗做得完嗎？一個月不短呢。」黃博幽幽地看著她。 「…黃博的意思是？」她有點不可置信，心想著黃博該不會想駁回她的假單申請吧？ 「唉，好吧好吧！」黃博將假單往旁邊一擺，雙手交叉在胸前， 「妳們年輕人現在真好命哪，我們那時哪裡有這種新人訓練營可以去玩呢？」 「所以黃博的意思是…准假了？」她不理會他的倚老賣老，只淡淡地問他。 「只能准阿！不然呢？唉，接下來的實驗得靠我自己來完成了。」黃博笑道。 林啟艾明白彼時的她應該也要以笑容回應他，並基於禮貌對他說聲『謝謝』的。 但她做不到。 對於她打從心底討厭的人，她做不到虛假以對。 「我知道了。」最後，她冷漠回應一句話後，便轉身離去。 『我當時明明有遞出假單的，卻沒人願意相信我。』 林啟艾握緊拳頭，一股氣憤自心中升起。 林啟艾不是很懂她被調到周昕璇團隊的用意， 但大概可以猜到跟這次的曠職脫不了關係； 周昕璇可能人真的不錯，畢竟她也曾經聽依如在飯局中大力讚美過周昕璇。 但周昕璇人到底好不好，她其實根本一點都不在意。 事到如今，她在意的只有，這個她人生的第一份工作， 在報到兩個月內已將她的熱情消磨殆盡…， 她想著或許自己真的不適合這裡，還是一走了之吧？ 「到囉！」大約過了五分鐘左右，李梅祈停下機車，林啟艾跟著下車。 周昕璇早已等在門口，面帶微笑。 「嗨，妳的東西怎麼那麼少？我還想說要出來幫妳搬耶！」 林啟艾還來不及向周昕璇打招呼，周昕璇已看著她手上的包包驚呼。 「呵呵…。」林啟艾不曉得該如何回應，只能隨意一笑作為回應。 在黃博那邊一個月以來，林啟艾每天到辦公室就是把包包放著便直奔實驗室， 直到晚上七、八點才又揹著包包下班；她實在想不出有什麼辦法， 可以讓她在辦公室的家當多到需要周昕璇特地來幫她搬家。 「昕璇妳很誇張欸…，要搬也是我幫忙搬阿，哪輪得到妳『周博』阿…。」李梅祈笑道。 「妳妳妳…，少虧我了，啟艾已經是我的人了，哪能叫黃博的人幫我搬阿， 等等被黃博發現又要氣得跳腳～，好啦妳快回去，不要讓妳們家黃博找不到人。」 周昕璇沒幾句話就把李梅祈打發走了， 但林啟艾被她那句『啟艾已經是我的人了』、 以及她言語中隱藏著與黃博的對立給愣了一小下。 「好啦，進來吧。」目送李梅祈離去後，周昕璇帶著林啟艾走進她的辦公室。 周昕璇的辦公室緊鄰在楊宜樺課長辦公室的旁邊。 兩間屬於化驗課的辦公室座落在行政大樓內，雖然顯得突兀； 但也是林啟艾報到的第一天，當她被中華製糖研究所內的龐大園區給迷得團團轉時， 唯一記得該怎麼走的去處。 周昕璇的辦公室並不大，相較於黃博的辦公室， 她的規模大約僅有黃博辦公室的三分之一不等； 裡頭的擺飾相當中性簡單，牆上沒有任何圖畫掛飾， 有的只有一張記滿林啟艾看不懂的文字內容、大約是半個黃博大小的白板── 總的來說，若忽略空氣中飄散著的女人香外，幾乎不會察覺這是間女性在使用的辦公室。 周昕璇安穩地入座到她的辦公椅， 接著指著她辦公桌旁一張小小的辦公桌對林啟艾說，「哪，那是妳的位置。」 「這…？！」 林啟艾愣住了──怎麼她的位置就在她的指導員旁邊？ 一般不是高級研究員會有自己獨立的辦公室， 其他閒雜人等會聚集在另一間辦公室嗎？ 怎麼她會跟周昕璇在同一間辦公室？ 「不要懷疑，那就是妳的位置。」周昕璇似乎被林啟艾呆愣的反應逗笑。 「…好，我明白了。」林啟艾只能接受她的安排，默默地包包放在椅子上，還沒坐下， 「請問周博需要我做什麼呢？」她接著問。 「啟艾，妳知道為什麼妳會調過來我這裡嗎？」 周昕璇並沒有回答林啟艾的問題，倒是丟回一個問題給她。 「…不是太曉得。」 即時心中隱約覺得是因為曠職一個月的事情，但林啟艾並不十分確定。 「是因為曠職一個月的事情。」周昕璇很明快地告訴她答案。 「嗯。」林啟艾答道。心想原來真的是如此阿…。 「我可以問問為什麼妳會沒有遞假單嗎？」周昕璇又問。 「我『有』遞假單。」 林啟艾實在受不了為什麼大家要加這樣一個莫須有的罪名在她身上， 方才在李梅祈機車後座激發的氣憤，馬上又在隱隱作動。 「但事實就是，沒有人看過妳『有』遞出的那張假單。」 周昕璇依然微笑著，但語氣跟她一樣不客氣。 「……」 林啟艾無言以對，想不到看起來一向溫柔客氣的周昕璇，也會如此嗆人。 「好吧，假設妳真的『有』遞假單好了，那為什麼它會憑空消失？」 周昕璇繼續追問她。 「……」 林啟艾依然無言以對，假單就這樣憑空消失了，她怎麼知道為什麼？ 她也不是沒想過黃博在私底下作怪的可能性，但她沒有證據，要她如何說？ 「今天假單就這樣憑空消失了，妳有想過如何防範下次類似的狀況再發生嗎？」 周昕璇繼續問著她。 防範…？ 林啟艾猶如被周昕璇一拳打醒。 她怎麼沒有想過這樣的問題？ 自從事件發生以來，充斥在她腦海的只有滿滿的委屈跟氣憤， 她還真沒有想過如何避免類似的事情再發生…她該如何防範？ 錄影或錄音…？不行，這樣會被黃博發現吧？ 親自送件到人事處？不對，假單也是需要給黃博簽章的。 她還有什麼方法…？ 「所以妳沒有想過，對吧？」 周昕璇微笑地看著林啟艾一臉苦惱。 「…是。」 林啟艾懊惱回答。 「妳可以想想看，想到周全的答案再告訴我…。」 周昕璇溫柔道，同時她翻出一本A4大小的書本，站起身， 「在那之前，我有一份工作要麻煩妳幫我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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