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板lesbian
(二十四)
陽光很刺眼，風吹得窗戶框啷響。
其實當房門被打開的那剎那，她就知道他來了。
可是她不想睜開眼睛，因為心和身體都累了。
她聞到他身上熟悉的香味，還有漿洗過的西裝。
他看到客廳被喝完的紅酒瓶，看到凌亂的床，
還有他打了好幾次都沒開機過的電話，
他知道她生氣了，喝醉了。
他坐到她旁邊試圖和她說話，但是她緊閉雙眼，
她緊緊抱著棉被，身體僵硬地背對著他，不讓他翻轉過來。
他輕輕撫著她的背，撫著她已經糾結的長髮，
等著她願意放鬆身體，等著她願意睜開眼睛。
她其實在他的手撫摸到她身體的瞬間，
就已經瓦解了所有的憤怒和埋怨，
只是委屈，只是問題的始終無解，讓她不知道如何面對他，
不知道怎樣承認自己這麼愛一個自己隨時可能失去的人。
她慢慢翻身，昨夜哭過的雙眼紅腫著，視線模糊著。
他將她的上半身輕輕扳往自己這邊，讓她靠著自己的腿。
＂Let’s take a hot bath, ok？＂
Enzo彎下身靠近她耳邊說。
她閉上雙眼，嘆了一口氣，點點頭。
他收拾了桌上的酒瓶，點起了蠟燭，
放了熱水在她小小浴室的單人小浴缸，慢慢調整水溫。
在水裡放入了一點點沐浴鹽和沐浴乳，
然後去臥室牽著她的手，帶她到了浴室，幫她脫掉衣服，
讓她試試看水的溫度是不是剛剛好，扶著她坐進了浴缸。
他離開浴室，換上輕便的白色素面V領T-shirt和卡其色短褲。
他想起她曾經說過穿著輕便休閒的他，看起來年輕了10歳。
接著他回到浴室，讓她把頭往後仰，把她的頭髮都收攏到浴缸外面，
拿起蓮蓬頭開始輕柔地洗著她的頭髮，按摩著她的頭皮。
方若望問：＂昨天，發生什麼事了嗎？＂
Enzo沉默。浴室裡只有水流嘩嘩地流著。
然後是泡沫和髮絲摩擦的唰唰聲。
她明白他的沉默。她知道接下來她會聽到一些她不想聽到的內容。
Enzo每次特別溫柔卻又特別沉默的時候，她都好害怕。
她也知道一定發生了什麼，所以他突然沒有辦法來找她，
甚至沒有辦法和她說一聲。
她說：＂That’s okay. Just tell me what happened, I can understand.＂
他又開起水，沖洗著她厚重頭髮上的泡沫。
浴室裡蒸騰起一股溫熱濕溽的香氣，悶悶的。心也悶悶的。
她閉上眼睛，等著他關上水，等著他開口。
水聲停了，他輕輕的扭轉她的長髮，把水分擰乾。
然後用浴巾，搓揉著髮根到髮尾。
他問：＂水還熱嗎？＂一邊將手探進水中。
她點點頭。
然後他深呼吸，說：＂I have to go back to Hong Kong next month.＂
方若望雖然意料之中知道可能是這樣的句子，
但是聽到的時候仍然感覺到每個音節都撞擊著她的心，
她的身體開始發熱，眼眶泛紅。但也許現在不是哭的時候。
回香港並不是一件多嚴重的事情，但是他的態度說明著，
他也許不會再回來。
＂Michelle hired somebody to tail me. And he found out us.＂
他說，如果Michelle認真想打官司，他將會失去孩子的監護權，
還有一半的財產，每個月還要付贍養費。
Michelle甚至可以把照片賣出去，讓他在香港金融界形象再次受挫，
他很可能會失去香港的一切。
她從已經快要低於體溫的水中起身，
拿起放在旁邊的浴巾裹住自己。
她不想要狼狽，也不想要讓Enzo增加愧疚和負擔。
雖然她根本就氣得身體微微顫抖，感覺臉都發燙。
她努力控制自己的語氣，不要哽咽。
＂我理解你的困難，沒關係。什麼時候的飛機？＂
她還想要優雅的轉身。好像舞台上謝幕的時候，離場前要微笑。
＂November 11th. It’s Saturday.＂
他看向牆上的月曆。雖然根本就不是十一月的。
＂我可以送你，你不介意的話。我想你的東西都會空運，你應該沒行李吧？＂
＂Sure. Dear girl, I am sorry. 妳可以不必送我的，我不應該讓妳麻煩。＂
她微笑：＂我想送你，除非你不願意。＂
他不再堅持。兩個人一起吃了簡單的烤吐司，喝了黑咖啡當早餐。
他沒打算帶走留在她家大部分的東西，只有帶走西裝。
她送他到電梯口，走到樓梯間的窗戶向下看著他離去。
他比起當年認識的時候，瘦了一些，背也有點駝了。
灰白的頭髮，總是梳理得整齊。車子仍然隨意停放在紅線上。
她趁他上車回頭望之前，離開了窗口，眼淚同時流下兩頰。
她關上門，找出垃圾袋，把Enzo的所有東西掃進垃圾袋，
不小心打破了那罐他一直鍾愛的男香，整個屋子都瀰漫了他的味道。
她拿了浴巾去擦，拿水去沖，不小心被玻璃刺傷手。
她好慌張，揮之不去的香水味，還有流著血的傷口，
她不知道該先處理哪一個，於是她崩潰大哭。
她拿起手機，撥給凌暐亞，觸控螢幕上都沾上了血。
她哭著，話根本沒說清楚過，
凌暐亞問她是不是在家，確認過後就說她會馬上到。
半小時不到，凌暐亞就到了她家。
她看見她頭髮還是濕的，衣服上都沾了血。
整個屋子的男香水味，讓她皺了眉頭。
她讓方若望坐在沙發上，問了碘酒棉花棒之類的東西在哪，
然後拿到茶几上，開始幫她消毒傷口包紮。
她還在啜泣，很狼狽的樣子。
凌暐亞去找了一件洗好的衣服，讓她換掉身上的那件，
把衣服拿到浴室想洗一洗，卻看到地上的浴巾、血跡和玻璃碎片。
香味很濃，她想原來這裡就是案發現場。
她把浴巾拿起來抖一抖，把玻璃碎片抖出來，
然後拿掃把掃乾淨所有的碎片，把浴巾單獨的泡了水。
接著用冷水把衣服上的血跡沖掉，還好才剛沾上並不難洗。
她倒了一杯熱水，走回方若望身邊，拍拍她的背。
方若望接過水，默默的喝。
眼神又回到她第一次見到她那個空洞的模樣。
她把房間裡的吹風機和梳子拿出來，幫她把頭髮梳理好吹乾。
然後她跟方若望說，她去買點吃的，順便帶些東西過來，
今天晚上跟她住，明天一起去上班。
方若望點點頭，沒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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芮頤早上帶著自己做的法式吐司和便利商店買的奶茶，
跑到凌暐亞家突襲。
凌暐亞沒有表現出不開心或困擾，她已經覺得很開心。
兩個人一起吃早餐看電視，感覺很親暱。
吃完早餐，凌暐亞無聊的轉台，轉來轉去，
芮頤坐到她的身邊，試探性地，牽住她的手，靠著她。
凌暐亞笑了，看著她說：＂怎麼了？＂
她笑瞇瞇的搖搖頭說：＂沒有啊，喜歡這樣而已。可以嗎？＂
凌暐亞很自然大方的說可以，芮頤就靠上她的肩膀，靜靜的一起看電視。
中間凌暐亞切了水果給她吃。
她們一起看了一齣電影，從大概三分之一的地方開始看。
看到快要結束的時候，凌暐亞接了一通電話。
電話那頭的人幾乎沒說什麼話，芮頤聽得見聲音但是聽不見內容。
然後凌暐亞表情很嚴肅，對對方說她會馬上過去。
芮頤問：＂發生什麼事情了嗎？＂
凌暐亞說：＂我也不清楚，是方若望，我先過去看看好了，順便送妳回家？＂
芮頤心一沉，雖然是個她自己也認識見過面的人，
也聽說是有男朋友的女生。但是看到凌暐亞為她焦急，還要趕去她家，
心裡總覺得很不好受。
＂我家也不順路吧，不然妳載我到捷運站就好，我可以自己回家。＂
她想以退為進，不知道凌暐亞會怎麼反應。
＂恩，那好。因為我不知道小望那邊到底怎麼了，
妳自己回去的話要小心，到家告訴我一聲吧！＂
芮頤又再度失望了。她心裏很難過，幾乎是傷心。
每次，她覺得她和凌暐亞的關係好像更近一點了，
好像更有希望了，凌暐亞就會讓她失望，就會讓一切又回到原點。
在捷運上她眼淚委屈的幾乎奪眶而出。但是她忍住了。
她還能堅持。她還想再試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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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人的溫柔關懷有沒有限度？
咬緊牙根的逞能最後能不能降落在一片柔軟之上？
親愛的拉版版友們，妳們喜歡果決明快的殘忍還是綿綿不絕的溫柔呢？
故事越來越令人感到緊張了啊！
作者也漸漸進入了猶豫要如何收尾的階段了，所以出稿速度較慢，
但是每一個推文和來信都是很大的強心針喔！
我就再次厚臉皮的請大家不吝推文、甚至來信來給她加油鼓勵囉。
以上，感謝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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